“国老此话当真？这几位秀才，居然都出自同一人门下？”
武则天闻言，也不由耸然动容，忙询问道，“也不知他们的老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狄仁杰回答道：“回圣人，此人的名字圣人也听说过，正是前些日子因为推崇《臣轨》被您奖赏的那位宋国公家的郎子啊！”
“哦，原来是他！朕要是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还是个操持贱业的年轻人？”
武则天对江晟还有印象，被狄仁杰这么一提醒，立刻若有所思道。
“是的，他的年纪比他几个学生还要小上一些，眼下在长安坐贾，也不知是怎么折服了他们的。”狄仁杰笑道。
“如果真是这样，朕前次怕是小觑了此人，只有鬼谷子再世，才有这样的大才啊！”武则天不禁感叹。
“这评价真是……太高了！”她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考官就不禁相顾失色。
他们可以肯定，只要今天洛成殿里的对话流传出去，那这四个秀才和他们的老师，就注定要流芳百世了。
虽然……一门四秀才，已经是那种够上大周热搜榜第一的爆款新闻，但跟圣神皇帝亲口背书的“鬼谷子再世”相比，多少还是欠了那么“亿点点”意思啊！
一时间，饶是众人都已是久经朝堂的老臣了，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头将带来的恐怖声望，也依然不由得感到酸溜溜的，无比嫉妒。
在场的除了酷吏，基本都是读书人。
而读书人平时持之以恒在做的、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养望”，顾名思义，就是培养自己的声望。
但是跟这四个秀才的老师一比，他们都恨不得当场掀桌！
开什么玩笑，自己谨言慎行，辛苦养望一辈子，也只不过想求一个“贤人”的名号，还特么不可得！
别人呢？
就教四个学生，参加一场科举，面都不需要露，起点就站得比自己终点还高一截了，换谁心里能平衡？
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是，再转念一想，他们又觉得武则天这个比喻，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以白丁之身，教出的弟子却个个名动天下，这不正是昔日“合纵连横”的主角苏秦、张仪的老师鬼谷子所做过的壮举吗？
裴耀卿等四人现在固然还年轻，远远无法跟身佩六国相印的苏秦和助力秦王平定六国的张仪相比，但正因为年轻，他们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若是尽展宏图壮志，未必不能成为大周制霸天下的栋梁啊！
到了那时，江晟未必不能博一个“万世师表”的美名！
在众人浮想联翩中，武则天忽然放下手中的奏状，轻声问道：“这江晟给我大周培养出了数位英才，此乃大功，众卿家，你们说，朕是不是也要赏他个什么官儿做才好呢？”
这话问得就颇有水平了，不过在场的都是为官多年的人精，又哪会看不出里面的水深水浅？
狄仁杰携着一门四秀才的惊人成绩介绍江晟，就是想把他推出来入朝，但武则天分明还是忌惮江晟宋国公府郎子的背景，不愿让他做官，才故意把问题抛给了在场的其他考官们，要不然以她的个性，一个马屁精拍得舒服了，都能直接封官进爵，这样的才子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白了，这就是皇权和相权的一次交锋。
不过在这件事上，狄仁杰天然处于劣势，因为其他人品出了武则天的潜台词，肯定不愿当这个出头鸟。
事成了，举荐的大人情是狄仁杰的，他们卖不了什么好，还要恶了武则天，傻子才去掺和呢！
于是众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
最后还是狄仁杰见事不可为，主动打破冷场的气氛，笑道：“这江郎把四个学生打发来应考，自己却稳坐钓鱼台，想必也是个习惯了闲云野鹤之人，我们还是尊重他的意愿，不必打搅他了……”
“嗯，朕也是这个意思。”
武则天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不过却也不能像上次那样简单赐些东西了事，这样，待揭榜之后，国老你们替朕拟一份旨意，宣他来神都，和他几位秀才学生一起觐见，朕对这位年轻的鬼谷子再世也很好奇呢……”
她又强调了一遍“鬼谷子再世”这个名号，毫无疑问，不同于之前的随口感叹，这次却是认真要为江晟正名，以补偿不能封官的亏欠了。
狄仁杰微微俯首：“诺。”
……
与此同时，远在长安的江晟还不知道，自己头上已经莫名被安了一个吓死人的名头，他还在为自己的生老病死一条龙计划感到头疼。
别看他跟刘河间商议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但真正做起来，却是束手束脚。
最大的困难是……没钱。
要知道，即使是在他穿越过来的那个年代，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也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任务。
没有持续的资金流，任何宏大的梦想都是纸上谈兵。
特别是当你挑起了队友的工作热情，却又没有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那种绝望就更别提了。
“天呐！大哥，你们又往家里带人了？”
刘氏医馆中，江晟一抬头，就看到乐呵呵的刘河间，正领着几名衣衫褴褛的老者和幼童走了进来，不由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那不是你说要让穷苦人少有所依，老有所养吗？他们都是从外地逃难到长安来的，我看他们可怜，就先带回来了。”刘河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靠！”江晟急得差点爆粗。
他的确有兼济天下的心思，但绝不是什么烂好人。
他口中的的“少有所依、老有所养”，也是想要建立一个可持续的、能够自给自足的保障体系。
具体来说，他认为自己等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招募一批有能力养活自己的青壮年灾民，给他们提供培训和就业岗位。
最好是拖家带口的，更加稳定。
等这批人能够稳定产出收益之后，他才会考虑对流亡儿童和老人的救济，其中又以儿童为重，老人为次。
这不是他挑肥拣瘦，只是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必须有所取舍。
只有循序渐进，才能维持整个体系的运转不至于崩溃。
但刘河间显然没领会他的意图，这老头心肠是好，但思维方式还停留在那种散财做善事的层次，出门看到什么人可怜，不问青红皂白就往家里捡。
自从他听了江晟的一条龙计划之后，不过短短十余日工夫，家里已经多了一大堆人，但多是走投无路的老者和幼童，真正江晟真正想要的那种拥有劳动能力的青壮年，却是寥寥无几。
“大哥，借一步说话。”
看着笑容可掬给灾民们施粥放药的刘河间，江晟很是无奈。
虽然不愿意打击老头儿的热情，但眼看两人的计划都快在这善心下崩溃了，他也只能选择好好谈谈了。
他把刘河间叫到一旁，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肠好，但你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啊……”【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