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瓦部的少族长昂首挺胸以胜利者的姿态马踏镇远关，当他走入城中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没有夹道欢迎的百姓，有的只是断壁残垣。</p>
对这一切他都视而不见，只是将目光挪向赫森部老族长，一副快来夸我的模样。</p>
老族长的面色阴沉，他原本是打算等拖铎的队伍赶来，用炸药炸开镇远关卡，可是拖铎却失约了，这使得他在卓瓦部的少族长面前失了面子。</p>
不要小看草原人对面子的执着，往往因为面子问题能引发两个部落的大战。</p>
“岳父大人，长生天听到了勇士们的声音，您看，镇远已经在我们脚下，接下来便是银川了。”</p>
“不要小觑明人的军队，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p>
老族长说完觉得这话有些耳熟，骤然想起，那是昨日眼前的少族长对自己说的话。顿时对拖铎又恶了一层。</p>
“岳父大人说的是，明人狡诈不可不防，如果不是拖铎阻拦援军，我们还不一定能这么顺利攻下镇远。”</p>
少族长净说些好话给岳父听，他心底对拖铎非常不服气，不就是一个出身低微稍有能力的奴隶吗，这样的人他手上有大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岳父对拖铎赞赏有加，更不理解拖铎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他去佩服的特质。</p>
“嗯。”老族长淡淡应了一声便骑马入城，也不去看周围缴获的战利品。</p>
少族长得意一笑，对身旁的随从说道：“去奖励那个箭手，十金……不，一金算了。”</p>
卓瓦部的少族长就是想在他岳父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及拖铎的无能。</p>
他就像一朵温室中盛开的花朵，根本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是何等残酷，拖铎的能力不需要去证明，他的名字从老族长口中念出已经确认了他的价值。</p>
少族长对拖铎有着错误的认知，他小瞧了从微末中走出的奴隶，社会固话在历朝历代都是大问题，没有谁甘居人下，而掌权者也不会喜欢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分给别人。</p>
越是小人物身居高位越喜欢揽权，拖铎展现的才华足够令老族长警惕，只是警惕归警惕，凭一个拖铎还不足以威胁到赫森部的未来，赫森部与卓瓦部是兄弟部落，两支部落联手，第一部落也要避让。</p>
拖铎是厉害，甚至他的奴隶军自己都指挥不动，可那又怎样，草原是一个讲究血统的地方，首先你要有一个草原贵族的身份，光这一点就千难万难，别看草原广袤，实际上适合牧民生存的草场就那么几块，其他地方人迹罕至，即使到了那里又能怎样，难不成去当野人？</p>
草原贵族是要经过人赞同的，许多部落勇士奋战一生为的就是给子孙后代留一个认可的贵族头衔，有了这个头衔在奋斗几代就能成为小贵族。</p>
而贵族与普通牧人完全是两种人。</p>
哪怕是破落贵族依靠昔日头衔也能招揽到勇士效忠，最有名的便是叱诧风云的草原之王孛儿只斤铁木真。不仅建立了庞大的王朝，更被世人传颂为英雄。</p>
如今黄金血脉仍旧是众多草原人追逐的目标，哪怕只有一丝丝也能令无数草原勇士争相投奔。</p>
拖铎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p>
在老族长眼中，拖铎就是个顺手的工具，失去他自己会很不适应。只是这种不适与面子来讲，完全没可比性。</p>
肃宁营与拖铎的部队仍在战斗，双方都对彼此的韧性感到不可思议。</p>
尤其是肃宁营官兵，哪怕是洪水河谷那样的恶战也没有像如今这样寸步难行。</p>
明代的草原人不善恶战，大多只能打顺风仗，号称控弦四十万的林丹汗不也是被后崛起的努尔哈赤追的到处跑。</p>
可眼前这支草原人打破了王昭等人一贯看法。</p>
冲锋、搏杀，撤退，再冲锋！</p>
面前的草原人不多，但他们的战斗欲望是罕见的，王昭没看过到能在西班牙方阵面前坚持三回合的军队，这支草原人是第一个。</p>
这支部队与其他草原人没什么不同，没有一致的装备，没有制式武器，同样纪律散漫，连冲锋都松松垮垮，可他们就是败而不溃，每次都能神奇的组织起来。</p>
“没时间跟他们消耗了。”</p>
王昭看眼天色，他可不会寄希望于镇远关守将能坚持到他们抵达，地处旧长城防御圈，镇远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但也不是什么天堑壁垒，只要人手足够，攻城器械足够，很容易就能拿下。</p>
别指望四五米高的城墙能挡住上万敌人。</p>
“传令下去，留下一半人继续缠斗，其他人上马，奔赴镇远。”</p>
肃宁营编制三千，如今已扩充到四千人，敌人武器并不犀利，只要指挥得当就能拖垮他们。</p>
相比于武装到牙齿的明军，拖铎这边更是艰难。</p>
“为什么，为什么？”</p>
拖铎想大吼出去，可身为主帅的他不能透露半分软弱，只能强装镇定。</p>
在女真人那里买来的铁甲并没有什么用，唯一的作用是证明他们确实能更接近明军。</p>
只是这种证明是用他们的性命换来的，更讽刺的是，拖铎甚至为重步兵突入后制订了详细计划，如今全部成为笑话。</p>
“大人。”副官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心脏处，给拖铎行礼。</p>
“将士们支撑不住了。”</p>
正常军队，伤亡三分之一便会军心不稳导致崩溃，而拖铎的奴隶军伤亡近半，仍旧死战不退。</p>
面对明军的长枪战阵与犀利火器仍然周而复始的冲击。</p>
自称可以抵挡明人火器的铁甲在五十步内不堪一击，退下的勇士身上满是血洞，而那些血洞便是从铁甲上正面击穿留下的弹孔。</p>
草原人的射术精良也抵不住明军的多段连击。</p>
乱拳打死老师傅，如今草原人面对的便是这种情况。</p>
无论再精湛的骑术，再灵活的身手，再精准的箭术都拿面前的明军没办法。</p>
拖铎还想让儿郎们坚持坚持，只要成功拖住这股明军等后方大部队赶来不怕全歼不了他们，可当他看到副官渴求的眼神，话到嘴边说不出口。</p>
幽幽一叹。</p>
拖铎无奈之下只得下令。</p>
“撤退吧，把路让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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