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升斗只觉一桶又一桶水浇在头顶，顺流而下。
脚下的水越积越深，直到淹没胸口，他面色如土，想起身却被两旁马匪按住肩膀。
“蒋大人，您还是不肯说实话呀。”
王昭装模作样摇头不止。
“堂堂一位县太爷，怎么就两万两银子，而且除了银子以外，古玩、字画一件没有。蒋大人，您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普通马匪见了这么大一笔银子，绝不会怀疑您还有藏私。”
他可是太了解明朝的读书人，一个个附庸风雅攀比无度。
蒋升斗哭死的心都有了，积攒点家当不容易呀，这一次怕是要赔个底掉。
王昭在水缸前转一圈，见蒋升斗已经面色发白，上气不接下气，心知这家伙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铁打的汉子也经不起王昭折腾，何况是一个老人。
可王昭一点敬老的心都没有。
他可以敬爱老人，但不会放纵老人。
人终有一死，除了那些个英年早逝，红颜薄命之人，谁还没老过？
坏人变老继续做坏事，本身就是最大的纵容。
照王昭的想法，恶事应有恶报，坏人不该活到垂垂老矣，更不该坏人做坏事由好人买单。
“溺了吧。”
“……”
蒋升斗心中一惊，两个肩膀被向下按，他整个身体沉入缸中。
“等等一下，求你了，我说，咳咳，我说，我把剩余的钱藏在……”
咕噜噜！！！
水缸内的人拼命挣扎，可是无济于事。
肃宁营士卒听令行事
几乎成为本能。
王昭直勾勾盯着冒着气泡的水缸，面无表情。
“其他人呢？”
王昭问身旁的楚更。
这光头大汉扎着头巾，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
“按大人吩咐，已经驱赶进后宅。”
楚更恭敬道。
“筛几个为非作歹的杀了，至于剩下的老弱妇孺，能遣散的遣散吧。”
肃宁营的身份不能公开，就算有官员怀疑肃宁军所做，也要拿出证据，在肃州一地，王家最不怕的就是证据。
世道崩坏，人心沉沦。
当官兵需要伪装成劫匪去劫富济贫伸张正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却在大放厥词，一口一个忠君爱国，一口一个江山社稷。
好一个口号喊的震天响，落实下来打水漂。
王昭此行是来杀人的，至于案件真相，那是治安衙门的事，有了卷宗，王昭就准备大杀特杀。
尤其是抄出那些金银钱财，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百姓只要得了一点实惠，立刻会有乡绅豪强、贪官污吏像恶狗一样扑过来。
明末的清官太少太少，少到王昭滥杀都很难错杀一人。
“报，大人。”
有夜不收步入大堂。
“田总旗回来了。”
田蒙回来的很快，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两名营兵押在两侧，那人头上蒙着衣服，看不见方向任由兵卒押着。
到了地方，田蒙一把将那人头上的衣服扯下。
只见一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映入视野，像富家翁多过马匪头子。
“你是谁？”
王昭皱眉。
“小的，黄科见过大王。”
王昭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转头看向田蒙，后者憨声憨气道：“大人放心，卑职确认过。”
“糊涂！”
王昭厉喝一声。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田蒙不是猪，但要放在动物世界，他顶多是头憨牛。
这种时刻能喊大人么，怕是自己忘了身上穿的是什么了。
田蒙被王昭一喝，心里顿时暗道不好，自己怎么就说漏了嘴。
这要是有外人，怕是要杀人灭口。
想着，他看向黄科。
“大……大人？”黄科也被王昭怒喝吓一跳，立马明白过来，自己听了不该听的。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脚后跟踢在大堂摆着的水缸上。
水缸发出闷声，黄科低头看去，一道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不是已死的蒋升斗又是谁。
噗通一声。
黄科跪倒在地。
“大人别杀我，小的什么都招！”
王昭狠狠瞪了眼田蒙，转向黄科。
“黄科在哪里？”
“小的就是黄科啊。”那人哭丧着脸道。
“本官问的是下山虎。”
既然说漏了嘴，王昭也不藏着掖着，干脆承认道。
“下山虎也是小的。”黄科的声音变弱气。
“凭你能震慑住手下那帮马匪？”王昭一脸的不信，这种酒囊饭袋也能领导马匪为祸一方？
真当马匪是被贪官乡绅逼得走投无路的老百姓？
肃宁营四面剿匪，对马匪的战力也略知一二。尤其是肃州内的混天王
，下山虎，独眼龙三人。
手下马匪近千，来去如风，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下山虎与眼前的怂包联系在一起。
道听途说，第一印象往往决定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恶。
东汉末年有一个少年侠客仗剑独行，行走天下，结交许多情投意合的朋友，他的朋友跋山涉水探望他，可惜少年家中贫苦，家徒四壁没有食物招待朋友，少年一狠心，杀掉家中唯一的耕牛宴请好友，朋友们被少年的真诚打动，转头送还千头牲畜。
后来少年从军，屡立战功，朝廷赏赐九千匹绢，少年将所有赏赐分给一起奋勇杀敌的部下，他的部下们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东汉默默无闻呢！
他就是董卓。
可见偏听偏信不仅害死人，还能让人遗臭万年。
王昭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你是怎么驱使马匪的？”
“小的哪里用驱使他们，只需将肥羊的底细摸清楚，那帮马匪自然就去了。”
王昭心中一动。
“是谁给你们出谋划策？”
“早几年绑来个书生，大伙劫道的时候都听他的。”
“他一个书生凭什么帮你们？你们给他什么好处？”
“哪里有好处，他父母妻儿都在我们手上，他要是动歪脑筋，我们就……”
黄科闭上嘴巴，他才想到自己小命还在人家手里，这时候提一些字晦气。
肃宁营的剿匪仍在继续，这次出击暴露出肃宁营的一
些不足之处，同样也显露出它的锋芒。
安静的卢县仿佛被喊杀声吵醒，民众躲在家中不敢离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即将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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