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叽叽喳喳的女生被这一声呛着冷气的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男生抿着唇，下颚线分明，一张跟名字一样出名的脸。
“陈……陈折……”
旁人也不敢多问，不过看着台上那两位，又联想到之前的传闻，实在是八卦心起。小小的一阵躁过后，周边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一是因为评委结果出来了，二是——
这位鼎鼎有名的校霸，好像脸色不太好。
陈折正静静看着台上的女孩子，她笑起来依旧清秀温软，又好像哪里不同了——是啊，熟悉的低马尾换成优雅的盘发，没有过长的刘海遮挡，她像是蒙灰的明珠被擦干净，舞台有光，明珠终于也被照亮。
而他坐在观众席，目光也掩在昏暗里。
陈折听着评委给出了评分，宣布十五组胜出，台上的二人对视一眼，礼貌地微笑、鞠躬道谢。周边响起赞叹声和掌声，他也慢慢鼓掌，只是怎么也提不起笑容。
到底是不甘心。
下台之前，陆雾朝陈折那边看了一眼。
台上台下，目光相接，女孩子的眼底一瞬浮上惊喜的笑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慢慢退却，最终移开了视线。
……她也会觉得对不起吗？
一时心头情感难抑，少年乱了呼吸，起身离开的步伐急促，好像再晚一点就会失去勇气。
这一边，一下台收到的目光太多，黎白想对发挥出色的女孩子说几句话，众目睽睽之下又担心显得太过暧昧，只简简单单道了句恭喜。
剩下的话，可以一起回教室的时候说。
他唇边的笑怎么看都有些无奈的意味，陆雾眨眨眼了然笑道：“谢谢，也恭喜你。”
“那，回教室吧。”他开口无比自然，“还可以赶上一节晚自习。”
陆雾点点头，一提到晚自习就想到还未解出的难题：“啊对了，还有那个……”
两人并排走着，轻声说着学生的话题，男生高大女生纤瘦，显得和谐平常又……格外登对。
陈折刚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带着莫名的怒气一把抓住陆雾的手腕，拽着她就走，声音低哑：“跟我来。
”
女孩子看清是他，半声低低的惊呼很快咽了下去，手腕连都未，只担心道：“……怎么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我有话要和你说。”
黎白视线落在那只手，不露痕迹地皱起眉，朝陆雾问：“没关系吗？”
她还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抿唇笑着安慰道：“没事的，那我先和他走了。”
黎白站在原地，看着她乖巧地跟着陈折一路小跑起来，而那只手一直拽着她没松开。
*
陈折一路拉着她跑到礼堂外面的花坛后面，这地方偏僻，平常几乎都没人从这儿经过。
小女生一直任由他拽着，温顺的不行。
陈折松了手，才瞥见那白皙的手腕一圈可怖的红。他没控制好力度，偏这包子似的小女生一声不吭，他本来有一股莫名的怒火，这时又是好笑又是心怜，最终只轻轻将那手腕揉了揉。
“给你拽疼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陆雾垂着眸，少年滚烫的手心在她肌肤上打转，烫得一路钻到心里了似的。她像只被捏住耳朵的兔子一样，也弹不得，半晌憋出一句中气不足的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小兔子抬了眼看着他，明明眼睛有些躲闪，却仍显出不自知的委屈可怜。
心头愈发悸，浪潮推进，汹涌澎湃。
他并不回答，低下头与她对视：“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吗。”
好像是某种危险预警，这句低哑而语气难辨，陆雾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后面是堵墙，周身只有面前高出她许多的男生。寒冷的冬日里，呼出的气息过分温热。
陆雾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喜欢你。”陈折看着她说，他的手不知何时重新握住了女孩子的手腕，好像担心她逃走似的。
只是唇舌相撞就说出来了，那一瞬间他还有些后悔，这句藏了太久，从心口一路跳出来，还在颤抖。
他看见女孩子的眼睛微微瞪大，有些吃惊，又很慌乱，飞快地别开了视线。
“为什么……”她好像觉得不应该，嘴唇微，“你明明知道我喜欢……”
陈折打断她的话：“我一开始知道你喜欢黎白，所以我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你。”
“所以你突然说转班我才会那么
生气，我不是气你失约，我气我以后见不到你，我气你选了黎白放弃了我……我气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我喜欢你。”
这样的话，对于她太沉重了。
沉默了许久，陆雾抿出一个笑来，安抚道：“不是的，你就是因为我失约耿耿于怀……我知道的，对不起……你的表演我也会去看，你要是还气我和黎白一起报了主持，我也可以弃权……”
“但是你不能不喜欢黎白。”陈折静静听着她絮絮说着安慰的话，突然笑了。
陆雾看着他的眼睛，良久，道了声：“是。”
少年转身离开，连气温也好像骤降了。
——
“097，宋冉冉什么时候来的？”陆雾问道。
“一路跟来的，看样子应该一句话也没有漏。”
“那就好。”陆雾揉了揉手腕，上面隐约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真不知道为什么男生的手会那么烫啊，心也滚烫。
——
因为在乎陈折对她的看法，宋冉冉很爱惜自己的羽毛。陈折是她的软肋，所以陆雾准备逼她一把，喜欢的男生对别人表白——这对宋冉冉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等于将她逼急了。
她一定会急冲冲手，而且是亲自。
虽然预料到陈折的性格会很快表白，但是陆雾没有想到这么快。人的感情总是最难捉摸预测的。
不过也好，是时候该结束了。
如她所料，宋冉冉在第二天下了晚自习把陆雾叫出去了。
她笑得并不亲切，只走过来手搭在陆雾的肩上，美甲细长而鲜艳。
“陈玉，陪我上个厕所好么，我那几个玩的好的都先走了。”她似乎捏准了陆雾是个不会拒绝人的，旁的话竟也没多铺垫。
女生间一起结伴去厕所是常事，一旁正在做最后一题的黎白环视了一圈，班里也确实没几个女生了。
虽然感觉有点怪……
他看着旁边的女孩子犹疑了下点点头，随即和宋冉冉离开了，心想她们也说过几次话，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后来黎白无数次地想起那个平常的晚上，想起那个霸凌的开端，想起未能阻止的他自己，都无比后悔。
*
冬天的走廊风冷而尖利，在这深深的夜晚格外刺骨。
宋冉冉和陆雾并排走
着，手一直搭在她的肩上，感觉到手底下瘦弱的因为寒冷微微发抖的身体，恶意爬上嘴角，隐秘绽放。
“冉冉，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走到门口，陆雾礼貌地说了句才停下，然而身边的女生并没有。
宋冉冉并不言语，手还搭在陆雾身上。从厕所又出来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然后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脸无知的女孩子伸出了手——
两人合力，毫不留情地径直将她拽了进去。
女孩子趔趄了下，差点摔倒。
还真是预料当中的场景，女厕所总是暴力事件的多发地。
“我刚刚盯着呢，这儿没人。”那女生开口，语调熟悉，正是余梦月。
女孩子似乎已经被吓懵了，说话都结巴起来：“梦月……你……”
“别喊我名字，一股子绿茶味。”余梦月一只手在鼻子下扇了扇，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行了，别跟她废话。”
随着宋冉冉刻意压低的一声，厕所的灯光在这冬夜里也显得昏暗了起来。她嫌恶地松了手，拧开水龙头洗了洗，然后扬了扬手，随意地将水甩到了面前的女孩子脸上：
“知道我带你过来做什么吗。”
这样的情形，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了。
按宋冉冉的性格，她不大会手打她，因为她的目的是想永远阻断陆雾与陈折的关系。
那么，只能威胁了。
陆雾心底了然，她看向宋冉冉，作出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拼命摇头，恐惧已经要从她的眼底溢出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是……故意带我来这儿……”
她拼命挣脱，转身就想逃跑，可惜哪里有力气抗衡，只能失声大喊：“放开我！”
只是才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宋冉冉刚刚沾了凉水的手死死捂住了嘴。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都看见你被扒干净，那就随便喊。”宋冉冉脸上再没了笑容，她嘴角向下，眼里是与这个年纪不符的阴冷，声音甜腻、语调缓慢，“现在虽然这儿没人，不过你说还在班上的男生听见尖叫声会不会过来帮忙呢？”
不愧是全书最大的恶毒女配，像余梦月当时随随便便把烟灰抖在陆雾身上一样，虽然都是威胁警告，但宋冉冉明显更肆无忌惮、更恶毒。
虽然这恶毒对陆雾没用，但对陈玉有用，她只是一个胆小的无辜女孩子，没有任何冷静思考、寻求帮助的余地，这样的年纪，被吓一吓就已经说不出话了。
校园暴力原书里就已发生过，这样的恶毒从不少见，永不消止。
陆雾有些微微走神了，她想，如果是她自己遇到，会怎么样呢？
不，她根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连一点苗头都会被她掐灭。
不会有暴力的，有，也会反过来。
陆雾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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