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班的学生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重新排座位已经习以为常了。陆雾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取平均名次，她可以选第二排的座位，只是她来的有点晚，只剩下靠窗的位置。
她扫视班上的时候，最后一排那个熟悉的卷发女生笑眯眯地对她挥了挥手。
——宋冉冉。
陆雾心底笑了下，站在宋冉冉的角度，是这样的。把她从陈折身边赶走，为了自己的形象不惜等了这么多天。现在她来到黎白班上，并不知道真正欺负自己的人居然是宋冉冉，多可怜。
陆雾也将嘴角抿出一个胆小又努力亲近的弧度，目光与她撞了下，很快低下头去。
书有点重，厚厚一摞抱在胸前已经要顶到下巴。陆雾有些吃力地微微皱眉，下一刻另一双手接过书，温热手指和她的擦了一下，手中骤然一轻。
“我帮你拿吧。”
少年声音沉稳温柔，又稀松平常。他好像早早地就盯着门口等她出现，显然没有在自习，连眼镜都没戴上。底下一双风雅的桃花眼再不冷冽，隐隐显出几分看人情深的感觉，又或是，暗含真情。
“啊……谢谢。”陆雾抿了抿唇，轻声道谢，“放到靠窗那个座位上就好了。”
黎白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你好像很喜欢靠窗。”
陆雾点头，有些羞涩地把头发挽到耳后：“之前是因为想看……风景，现在是没有别的座位了。”
黎白留意到那个停顿，将书放好，自然地提了一句：“旁边还有空位，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坐这里吗？”
“诶？”女孩子有一点惊讶，很快点了头，又突兀地说了句“谢谢。”
黎白听见她谨慎又羞涩的清澈的声音，好像把所有情绪清清楚楚地传递，纯善得让人心怜。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他又微微叹了声，转过头来，没有眼镜遮挡的眸子深而亮，一种绅士又亲近的温和目光像轻柔的羽毛拂过她的脸颊，“我们应该……也算朋友了吧？”
女孩子攥了攥细长好看的手指，最终还是迎上他的视线，唇边漾开一抹笑，点头“嗯”了声。
“以后有什么不会
的都可以问我。”黎白将他的东西搬了过来，书本和习题册整齐干净，一本草稿本不小心摊开来，里面密密麻麻的验算都是整洁美观的。
和大咧咧的陈折不一样，他实在细心。
陆雾乖乖应了声“好”。
这样的人，也必须更谨慎地对待才行。她看了看四周，从刚刚他们说话起，四下就传来探究的八卦的视线。
女孩子犹豫了许久，直到黎白偏过头来看她，才轻声问：“黎白……同学。”
“嗯？”
他看见她纤黑的睫毛脆弱地忽闪了下：“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我们又有什么传闻，你会后悔和我坐一起吗？”
黎白认真地想了下，摇头道：“不会。”
“如果有传闻……”他说到这儿，神情怔忪了下，剩下半句就顺着唇舌传出来了，“说不定就是真的。”
女孩子微微瞪大了眼，很快偏过头，他只来得及瞥见那霎时间染上绯红的耳垂。
明明是寒冷的冬日，怎么突然有点热呢。
黎白感觉自己的脸也热了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跨年晚会最后的报名时间要截止了，班会上班主任还在说这件事，呼吁大家踊跃参加。
黎白看见陆雾又攥了攥手指。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女孩子犹豫或者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做这个作。
于是他轻声问道：“你想不想也去台上尝试一下？”
他问的是想不想，而不是要不要。
陆雾摇了下头，小声地回：“我什么都不会，还是算了。你报了节目吗？”
“学生会必须报，”黎白有些无奈，“我也什么都不会，所以报了主持人。”
“诶？”陆雾有些惊讶，“主持人也要选拔吗？”
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傻气了，忍不住笑了下。
黎白也笑了，并不是笑她：“主持人每个年级有两个位置，一男一女。如果你想的话，试一试也不错，想象一下拿着话筒穿着礼服的样子，是不是很耀眼？”
他的声音里含了低低的笑意，语速又放得缓慢，听起来像一个耐心的长者在劝说一样，女孩子想了一下那个场面，似乎也被他说得有些心。
不过她很快又摇摇头：“我……不太敢上台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仰着头看黎白，眼睛里亮晶晶的：“但是你很适合主持人呀！新生演讲的时候，又流畅又生，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她很少有说这么长一串的时候，黎白愣了愣，看向她，忽然发觉……她是那样仰慕地望着自己。
心头涌，他压了压，才复而开口：“你也可以啊，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擅长这些的，我之前也是练了好久才敢上台。”
他叹了口气：“让我写卷子可以，让我演讲，那真的是为难我。”
陆雾被他逗笑了，鼓鼓嘴道：“我才不信，你明明发挥的那么好。”
“那是因为我背了整整一个星期，”黎白看着她笑起来，“不过听你的描述，应该还算有成效。”
顿了顿，他慢慢地说：“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起试试看，没选上也不算什么损失。”
这一回，女孩子犹豫半晌，最终应下了。
“那我……试一下吧。”
*
“要想当主持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声音洪亮、口齿清晰。站在台上，底下的观众要听得清被话筒放大的声音才行。”
黎白站在讲台上，台下却只有陆雾一个人。
这是间废弃的阅览室，平时没有人去，因为里面还放了一两个书柜，值班的老师会定时来开门锁门。
操场上为节目准备的人不在少数，但考虑到女孩子还是担心被人传闲话，黎白问了问老师，拿来阅览室的钥匙，就在这里和她练习了。
陆雾点点头，继续听他讲下去。
“所以千万不能用平时说话的声音去和观众说话，”黎白神情严肃认真，声音也比平日里平淡冷冽许多，“就比如，你现在和我说一句话。”
女孩子犹豫了下，用平常细声细气的语调喊他：“……黎白同学。”
黎白听着这一句无意识的柔软亲近的语气，脸上的严肃都有些绷不住。
他轻轻咳了下，继续分析道：“你看，你平时说话语气就太……温柔了，发音有些黏糊不清，声音也太小了。”
底下的女孩子脸微微红。
黎白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她，将视线移向别处：“所以，要先把语气和声调转换过来。这里没有别人，你就试一
下把我当成观众说话，记住声音要大，语气要严肃、官方，带点喜庆也是可以的。”
陆雾听了他这么一长串，似乎感觉更难了。她攥着手指，酝酿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可不可以转过去呀？”
黎白一愣，又听女孩子不好意思说：“一看见你的脸，就没办法当成普通观众了。”
他忍不住有些好笑，依言转了过去。
女孩子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大了一点，磕磕绊绊地背着主持稿：“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声音可以再大一点，连贯一点，我知道你都会背，就是有点紧张，没事，这儿只有我们两个。”
果然下一遍就好了很多。
女孩子虽然文静柔弱，但他说什么都学的很快，并且努力朝那个方向去做，没过几遍，就已经出色得有些出人意料，和他面对面都能很流畅了。
黎白看见她微笑的尤有一丝羞涩的脸，明亮的亮晶晶的眸子，一张一合的淡色的唇，她看起来是那样令人心。
……这回被影响的，可是他自己了。
“今天已经很棒了，”黎白夸道，却并没有看她，“声音都有点哑，回去可要多喝点水。”
陆雾发现他躲避的视线，心底微微一笑，嘴上乖乖应道：“好。”
日子过得很快，这些天里，陈折再也没有出现在陆雾的面前，只是某天广播通报着：“高一九班陈折因校园抽烟被扣5分。”
陆雾手抖了下，一个字散了形。
黎白听见广播传来与旁边女孩子相近的那个男生的名字，下意识朝她看去，正巧看见这一幕。
他想问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却听陆雾轻轻地说：“……我很久没见到他了。”
她的声音太轻了，轻的仿佛是自言自语：“我本来约定好和他一起考的，最后还是转了班。”
黎白心头弥散出一股淡淡的苦味。他不知道是因为她和别人的约定，还是因为她怅然的语气。
他张了张口，声音低沉：“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
“可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我失约了。”陆雾慢慢捂住脸，“我不能说，不能告诉他……我也不想告诉你，可是我没有办法……”
话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带着压抑的哭腔：“我不想哭了，但是听到他这样又好难过……”
黎白轻轻抚着她的背，哄道：“想哭就哭吧，没事。”
陆雾胡乱地擦了眼泪，转过头来看他，似乎要在泪眼朦胧中拼命地看清楚他：“你不要再对我好了，我不想让你也对我失望，我不想难过了……”
黎白只说：“不会的。”
我不会让你再难过了。 <p/【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