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没有眼力见的臭丫头，我不说你就想不到给吴奶奶多煮一个鸡蛋，还跟我讲什么个人的分例。我难道不知分例的事？那吴奶奶是大小姐身边最有脸面的人，从指甲缝里施舍给我们一点，就够我们吃几个月的！将来若是有她在大小姐面前提一句半句的，我们就不用再在这里做烧柴火的苦差了，你自己想一辈子待在厨房里，我还不想呢！”
这声音抱怨完了，另一个有些怯懦却很清脆的声音响起，“五婶，是芽儿错了。我愿意去和吴奶奶道歉，让吴奶奶只问我一个人的罪，绝对不连累了五婶和几位姐姐。”
“哼，你以为你去道歉，吴奶奶就会把这事揭过了？我告诉你，之前是吴奶奶亲自来叮嘱说每顿午饭都要厨房给她多加一个鸡蛋，如今你这个糊涂鬼忘了这事，她不知道，肯定要怪到我这个厨房主事头上，觉得我不把她放在眼里。眼下就算你去道歉，她也顶多当我寻了个没头没脸的去顶罪，有什么用？我看非要把你撵出去，省得你这个拎不清的以后再给厨房得罪人。”
话音落下，房内立刻响起磕头的声音。芽儿带着哭腔道，“求五婶开恩，不要撵我出去。我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一个痴傻的姐姐，若是再丢了这份差事，我和姐姐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而那五婶仍旧不依不饶：
“你家里穷那是你的事，你说这些指望谁体谅你
呢？我只知道你刚来当差第二日就得罪了吴奶奶。”
听了这话，芽儿忍不住分辩道，“五婶，我不是故意不给吴奶奶多加鸡蛋。只是我初来乍到不知吴奶奶的吩咐，也没有人告诉我——”
“你这还怨上别人了是吗？刘家媳妇儿说，她早告诉了你要多加一个鸡蛋，还要煮得水灵，是你自己不记得，如今你又想把责任推卸给别人。我的地盘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你明日不用来了。”
听到这里，顾红秩皱了皱眉头，然后大步迈进了厨房。那位管厨房的五婶横眉竖眼望过来，刚想说是谁这么不长眼偏挑这时候进来，看清了她的脸后立刻堆出满脸笑容迎上前。
“三姑娘，您怎么来这等腌臜地方了？若是想吃什么，只需让院子里伺候的姑娘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
顾红秩没有看五婶，反倒看着跪在地上忍着泪水的瘦弱丫头。这丫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一点肉都没有，长得倒算清秀。“你叫芽儿？”
瘦弱丫头怔住，像是没想到金尊玉贵的三小姐会注意到自己，愣了愣才抬头道，“回三姑娘的话，奴婢是叫这个名字。”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顾红秩从芽儿身上收回目光，望着五婶神色淡淡，“不就是一个鸡蛋吗？何必为此就要撵她出去。你说一个鸡蛋就能得罪了吴奶奶，我可不信。吴奶奶分明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
人。她若是这样的人，我长姐第一个就容不下她。”
听了这话，五婶整张脸都僵住了，她回过神又连忙赔笑，“三姑娘教训的是，这件事是仆妇草率了。这丫头做事麻利，人也老实，不撵她了。”
顾红秩没理会五婶，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芽儿，见对方眼里写满惶恐，所幸弯下腰柔声细语地对她说，“你可愿跟我一起走？我房里还缺一个服侍的人，我看你就很合适。”
芽儿蓦然把眼睛睁得很大，仿若很是不解地看了她半晌，然后带着几分欣喜怯怯地点头说，“若姑娘不嫌弃，奴婢愿意去姑娘院子里伺候。那些粗活我都会做，姑娘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红秩嘴角微扬，“你这丫头倒实在。但你这瘦胳膊瘦腿的能做什么粗活，我叫你来也不是让你等粗使丫鬟的。”说罢，她直起腰对细儿说，“你带着芽儿去她屋里收拾一下，直接就让她过来。”
细儿含笑说了声是，就将芽儿从地上扶起来，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去了。
顾红秩又对干站在那里的五婶说，让她好好管厨房。五婶诚惶诚恐地应了，顾红秩看着眼前这张和吴氏如出一辙的谄媚笑脸，暗暗皱眉，知道这个五婶和吴氏走得近，如果今日给玄瑾的午饭真的有什么猫腻，五婶也一定会为吴氏遮掩。她什么也问不出来，反倒打草惊蛇。
因此，顾红秩只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厨房，独
自去了谢姨娘的院中。
谢姨娘虽为妾，还是生了一个儿子的妾，却是个安分温柔的女子，十分贤惠。
这次她刚从娘家回府就被人议论说是带了丧气冲撞了玄瑾，却半点不忿都没有，见到顾红秩来，她放下手中针线活，拉着顾红秩说了一会儿话，细细询问了玄瑾的事，然后就叹道，“瑾儿身上总是不好，希望这次请的太医能给他好好调理，若能去了病根，那就是功德一件了。”
说完玄瑾的事，她又上下凝视了顾红秩一番，眼含泪光地笑道，“太太泉下有知，知道三姑娘能有这番造化做了亲王妃，一定也会替三姑娘高兴的。”
顾红秩心里有些沉重，只对谢姨娘笑了笑，说等晚些时候再来看她。谢姨娘亲自将顾红秩送出院子，待顾红秩走远了回头一望，还能见到穿着绿衫的姨娘靠在树边遥遥望着她。
等顾红秩回了自己住的清烟苑，细儿早早迎上来在她耳畔道，“姑娘，我已经给芽儿安排好了住处，让她和慧儿住一间。我又让百灵去黄嫂子那里问了芽儿的身世，待会儿百灵应该就会带着芽儿的身份文牒回来。”
顾红秩听了满意地点头，细儿做事就是周到让她放心。细儿又瞧了她一眼，狡黠地一笑说：
“姑娘老实说，您把芽儿姑娘带回来，除了可怜她之外，是不是还想问瑾儿少爷午饭的事？”
顾红秩听了也笑道，“我就知道我这
点把戏瞒不过你。”
刚才在厨房里有那个凶神恶煞的五婶看着，就算有她给芽儿撑腰，芽儿肯定也不敢直言那道莲子鸡羹到底有什么猫腻，而且五婶听说她要问莲子鸡的事，肯定会向吴氏暗中报信，这样就是打草惊蛇了，还白让芽儿被她们这一干势利眼记恨上，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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