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秩在咽气前亲耳听到朱行易房中的丫鬟说，崔氏身边多了一位当差的吴奶奶，那位奶奶本是安国公府的人，却是个能投机倒把的，见安国公府大势已去就早早地暗中投靠了她们夫人，为夫人做了不少事，算是功臣呢。
那丫鬟见到顾红秩睁开眼睛在听，还故意跑到顾红秩的床前嘲弄地说，合该安国公府衰亡，你们连自己的下人都管不住，让那等卖主求荣的小人得势，如今吴奶奶到了她们府上仍是奶奶，你这个原来的公府小姐见了她倒要自称一声奴婢了。
“三姑娘，你来了。”吴氏轻手轻脚地给玄瑾擦完汗珠，见到顾红秩站在那里，立刻露出殷勤谄媚的笑意。顾红秩对吴氏回以淡淡一笑，仍旧是和以前一样。此时早有房中伺候的小丫鬟拿来板凳，顾红秩就坐在长姐身边，握住长姐的手，目光却是看着吴氏道，“瑾儿可是午饭时吃坏了什么，怎么就忽然病了？”
顾红娣正是伤心着急，此刻好像坐在油锅上一样有些失神，吴氏见状就抢着回答道，“回三姑娘的话，瑾儿少爷今日午时吃的和往常一样，仍旧是清淡却不失养生的吃食，绝对不是吃坏了东西。”
闻言，顾红秩不禁多看了吴氏一眼，心中暗衬此刻玄瑾发病，众人都猜疑不定，都说可能是午饭时吃错了东西，如今太医也还没来，万事皆无定论，怎么这个吴氏就一口咬
定不是伙食的事？
难道她知道什么？
“要我说，定是瑾儿少爷今早站在院子里吹风引发的。”
吴氏并不知道顾红秩心中的揣测，又把脖子一梗，用眼刀子扫过房里几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冷笑道：
“三姑娘不知，眼下这房里有那等只管自己讨主子欢心好往上爬的轻狂人，她们不顾小少爷的身体，任由小少爷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上午的风，还美名其曰是让他锻炼，又踢什么蹴鞠。踢蹴鞠让小少爷发了汗，再加上吹风，小少爷的身子骨这么弱，不生病才怪呢。”
几个小丫鬟听了这话都面如金纸，惶惶不安地低着头。顾红秩看着吴氏，淡淡道，“吴奶奶不要责怪她们，蹴鞠是我给小少爷的。我本想着让他多做些运动，能对身体有益。如今他若是真因提蹴鞠着凉发病，那都是我的错。”
说着顾红秩就站起身，对长姐欠身道，“长姐，此事怨我。”
顾红娣红着眼眶看她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今天风和日丽，外面哪有什么风，又何来着凉之说。若是瑾儿这个可怜见的连踢个蹴鞠都受不住，那就只能怨我这做娘亲的了。是我把她生成这样，没给他一副好身体。”
房里众人听到顾红娣这话，都上前来劝。唯有吴氏站在哪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很是害臊，一时下不来台。因为顾家姊妹刚才的话，显然是打了她的脸。
还是宝笙对吴氏道
，“吴奶奶，小少爷又出汗了，您给他擦擦吧。”
吴氏这才顺着台阶下来，在乘着清水的金盆里换了干净手帕继续给玄瑾擦汗。
待太医来时，顾红秩就带着细儿和其他丫鬟退了出去，宝笙也一起出来了。顾红秩朝周围看了看，拉住宝笙，将她带到无人的偏僻处。细儿很有眼力见地没有跟过来，只站在不远处，帮她们望风。
顾红秩拉着宝笙的手道：
“宝笙姐姐，长姐常说你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若是没了你，她就是没了左膀右臂。我知道瑾儿每天吃什么喝什么，你都照看着，比谁知道的都清楚。他今日中午到底吃了什么？”
宝笙顿了顿压低声音，“三姑娘是怀疑——”
“姐姐只需告诉我，他中午吃什么。别的事，姐姐不必担忧，我有分寸。”顾红秩沉着地说。
宝笙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就道，“三姑娘您刚才在房里就问到这个，吴奶奶说小少爷吃得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这话她说的不对。今日中午，厨房端来了一碗莲子鸡羹，唯有这道菜是额外做的，说是厨房里的下人从亲戚那里得来的散养野鸡，鸡肉味道十分香醇，肥而不腻。小少爷贪嘴，就多喝了一碗。”
顾红秩眸光微沉，她谢过宝笙直言相告后，又低声道，“还望宝笙姐姐为我来问的事保密。”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嚼这种舌根？”宝笙嘴角短暂地抿起一抹笑，又愁
眉不展道，“如今太医也来了，也不知道给小少爷诊断后，他开的方子能不能立竿见影。”
待顾红秩要说什么，身后传来细儿的声音，“吴奶奶怎么来了？”
“我有事要寻宝笙姑娘。”吴氏一边说一边朝顾红秩和宝笙所在的位置张望，细儿见状拦在她面前，笑道，“吴奶奶等一会儿，宝笙姐姐和我们姑娘正商量如何安顿谢姨娘的事呢。虽然现在小少爷的病是重中之重，但姨娘毕竟是长辈，大小姐脱不开身，我们三姑娘少不得要代去慰问一番——”
吴氏被细儿挡了视线，只能赔笑听着，奈何细儿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似的。吴氏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心想谢姨娘不过是老爷的妾，哪有那么重要，但府中没有主母，谢姨娘又算是主子，吴氏自然不能明着露出不耐烦之情。
等细儿说完之后，宝笙早就回来了，顾红秩也笑盈盈地跟过来，望着吴氏露出几分惊讶道，“吴奶奶怎么在这里？可是长姐有什么事要吩咐？”
吴氏心里气闷，只能笑着说无事，眼睁睁地看着顾红秩和细儿走远了。
她又转过头试探宝笙道，“刚才三姑娘找你是说了什么？”
“吴奶奶这话问的，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说谢姨娘的事了。”宝笙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吴氏，心里也渐渐地开始怀疑吴氏有鬼。吴氏也怕被看出什么，连忙摇头笑着带过话题，“我是替大小姐来寻
你的，那边屋里是立刻也离不开你呢。”
另一边，顾红秩已经带着细儿走到了内宅的厨房。和其他地方的忙乱不同，这里倒是颇为安静。
只是她还没踏进门，就听里面传出泼辣的怒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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