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顾红秩才灵机一动，干脆直接将芽儿带进她住的清烟苑，避人耳目。她房里这些丫头都是她长姐当初精心挑选的，又都被细儿带得好，个个都对她忠心耿耿，没有愿意嚼舌根说是非的。
但顾红秩还是觉得，她要问的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细儿瞅到她的脸色，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低声道，“姑娘放心，这件事我连百灵都没说个仔细，不会有别人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百灵已经从负责管理丫鬟调度的黄氏那里取了芽儿的身份文牒回到清烟苑。
顾红秩接过文书细细看了，发现芽儿其实也是家生子，只不过她命不好，爹娘去得早，上头还有一个因病痴傻的姐姐，处处要靠她照顾。
因为无依无靠，她之前甚至连内宅的垂花门都进不了，只能在前院里做些低微的粗活。就这么熬了一年，才赶上内宅的厨房缺人把她调了进去，偏偏又遇上一个五婶。
确认了芽儿的身份没有问题，不可能和吴氏沾亲带故之后，顾红秩轻叹一声道，“确实是个苦命的丫头。”
说罢，她把文书还给百灵，就带着细儿一起朝清烟苑的西边走去，那里的一排厢房是给房中丫鬟住的，芽儿就被安顿在最边上的一间。安国公府从不苛待下人，因此即使是丫鬟住的房间，也是陈设具备典雅舒适。
顾红秩推开房门进去时，芽儿正不知所措地坐在床边，觉得这里的
一切都太好了，不是她这样身份卑微的人能住的。见到顾红秩进来，她立刻惶恐的站起来，瘦弱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就要给三小姐跪下请安。
细儿上前拦住她，扶她坐回床边，和颜悦色地说，“妹妹不要怕，三姑娘就是有两句话想问你，你什么都不要顾及，说实话就行了。”
闻言，芽儿的脸都涨红了几分，就差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讲实话。顾红秩见她这样，安抚般对她笑了笑，才用不经意的口吻问，“你从外面进到厨房来已经有两日了吧？”
“回姑娘话，奴婢是昨日一早进的厨房，其实还不到两天。”芽儿低着头，老实地说。
“五婶之前说吴奶奶每顿饭都要多加一个鸡蛋，还说她让刘家媳妇嘱咐你了，这是真的？”顾红秩没有直接问那道莲子鸡，反而先问了鸡蛋的事。
芽儿支吾了一下，细儿握住她的手说，“你现在是姑娘的人了，有姑娘给你做主，还怕什么？受了委屈就要说出来，难道别人无故责怪你，你就真认了？若你是这样的人，那我们房里也不留这么懦弱的姐妹。”
“姑娘，细儿姐姐，我发誓，刘家媳妇儿真的没和我说过吴奶奶每顿饭都要多加一个鸡蛋。”芽儿被这么一逼，也觉得细儿说的有理，便一狠心把满腔苦水都倒了出来，“我刚进厨房生怕出错，若是刘姐姐说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敢忘呢？明明是她
没说，却偏偏要怪在我头上。”
说着，她抽了下鼻子又不敢哭。顾红秩看着她，说，“你别急，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今日中午我去长姐那里，看到一道莲子鸡羹十分清香，可是你帮着打下手做的？那味道可真好，比以往的鸡都要好吃。”
芽儿怔了一下，不明白三小姐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但还是怯怯地如实道：
“我刚进厨房只能做洗菜烧柴火这样的活，莲子鸡羹是五婶带人给两位师傅打下手做的。说起来那道鸡从昨夜就开始腌制，今早卯时就放锅里炖，五婶一直看着仔细，说这是吴奶奶的亲戚拿来的鸡，要做好了讨瑾儿少爷欢心的，可不能出差错。”
顾红秩眸子一沉，那道莲子鸡果然和吴氏脱不了干系，怪不得刚才吴氏在房里如斯紧张。她又继续问：
“那你知道是吴奶奶的哪位亲戚拿了鸡来吗？”
听了这话，芽儿细细地回想了一会儿，然后眼睛发亮道，“是吴奶奶的外甥，我听五婶管他叫胡二。不过我以前在前院做活时，没怎么见到过胡二，他好像不在府上当差。”
顾红秩看向细儿。
“三姑娘，我知道这个胡二，他是在外面庄子上负责收租的。”细儿口齿清晰道，“他家就住在西廊边上拐角的三井胡同里，他娘子很会做针线活，我们内宅丫头要做新衣服，大小姐都会叫她进来帮忙。”
顾红秩心念电转，只对仍然不明
就里的芽儿笑道，“刚才我问你的话，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以后你就跟着慧儿，先从三等的小丫鬟做起，干些端茶倒水的活。”
芽儿又要跪下给顾红秩磕头，顾红秩只让细儿拦着她，就匆匆出去了。
“西廊边上的三井胡同。”
她轻轻念叨着，看来要去那里一趟了。
安国公府西角门外，一个带着斗笠的高挑男子站在对面的树下，遥遥望着紧闭到一丝缝隙都没有的小门。他穿着很普通的长衫，衣服已经有七八分旧，被长年累月反复洗过已经掉了色。
两个路过的安国公府下人看到他，以为他是打哪里来的穷酸鬼，又见他戴着斗笠遮住了脸，越发觉得他身份可疑，行迹鬼祟。他们两个想要走过来问话，又怕误了差事被管事责骂，只能加快脚步绕到正门，想着等待会儿事了再回来赶这个怪人。
等他们走了，戴斗笠的男人仍然像棵树一样杵在那里。不一会儿，有个穿着上好料子的清秀青年踱步过来，在男人耳边道，“殿下，您要是想见顾三小姐，我去前面门房那里说一声让他们进去通报，请顾三小姐到旁边的哪个茶楼里坐一坐，安国公府不会拒绝。”
褚栖月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阿莫被看得浑身一缩，纳闷地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随即，他就听见褚栖月幽幽地说，“真是好主意，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闻言，阿莫先是
怔了一下，然后撒腿就往门房那里跑，没跑几步又被褚栖月叫住，他回过头，只见对方沉吟着道，“罢了，本王今日是微服出门，穿成这样也不好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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