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信在王府里发现了一小盒上好的墨条，想着总不能让沈家小姐批文书还要一直出笔墨，于是连同在某一次连同文书一并给拿来了。蔺信拿来的墨条的确是好，那是贡品又御赐下来的。</p>
禄雪磨着墨，看着沈双玉全神贯注地在写字批书。看着砚台里的墨差不多了，她便无声地走出去，打算喝两口水休息休息再进来。</p>
沈双玉批完了文书，放松下来靠着椅背，抬手轻揉眼睛。再睁眼时才发现寝屋里空荡荡的，桌台上的蜡烛火焰晃了晃。</p>
沈双玉揉了揉手腕，再次拿起就画舫一事州府送来的文书，摊开了放在桌上。</p>
思索片刻，她拿起笔，在文书上写下几句话。</p>
“沈楚氏赐毒酒，其夫儿女连坐，三代不得科考，罚五万两白银。其仆人皆散，没收府邸。”</p>
写完，沈双玉还执着笔思索着。如此就好，还是要再罚重些？可是这样罚好歹是只罚大房，未及主家，倘若再重罚，就未必了。</p>
想了想，沈双玉还是把笔给放下了，旋即也将文书给合上了。罢了，还是顾及老爷子，如此就好。</p>
蔺信每日都会来拿文书，也会拿来新的要处理的，以保证处理过的文书能最快地发放下去，事情能按时处理。</p>
禄雪送了茶水进来，轻手轻脚的，连禀报的声音也小了不少：“小姐，有人来了。”</p>
翌日是个大好的晴天。入了秋，雨水变得很少，几乎每天都是晴天。</p>
沈家后院分东西两院，东院地方偏小，但胜在各个地方都精致；西院地方大，但就没有那么多讲究，说句好听点的那叫做大气。府里的浣衣房设在西院，那处有两个水井，地方又大，洗衣方便又有足够的地方晾衣服。</p>
在浣衣房里做事的都是粗使丫鬟、粗使婆子。</p>
“是个大晴天呢！昨儿个玉瑾院送来的那套衣裳拿出来洗了，正好可以晒，晚上就能送回去了。拿出来洗的时候可要小心些，那衣裳的料子不便宜，要是划到了可就坏了。”一个粗使婆子站在晾衣的地方前边，抬着右手举在双目前，眺望远处时说道。</p>
后头正浣衣的丫鬟笑了声，说道：“确实啊，有三夫人在，五小姐的衣裳都是贵重的。瞧瞧沈妍小姐的，沈妍小姐穿的衣裳跟我们也差不了多少。啧啧，也难怪五小姐看不起沈妍小姐他们了。”</p>
婆子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这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主子也是你能编排的？小心叫人听着，你得吃挂落！”</p>
那丫鬟就吐了吐舌头。</p>
在丫鬟旁边还坐着个胖胖的婆子，便嗔怪地出声道：“有哪个主角会到这儿来的？做什么要吓唬她。”末了，又看向旁边的丫鬟，问道：“怎么就说五小姐看不起沈妍小姐了呢？不就当初沈妍小姐回来的时候，主子们在府门口起了口角而已吗，怎么就变成看不起了？”</p>
丫鬟再次吐吐舌头，不过这一次却是因为有人撑腰的小嘚瑟，她道：“昨儿个，五小姐的猫儿把沈平少爷给挠伤了，五小姐还拒不承认呢！说她的猫儿挠的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p>
“啊？无关紧要的人？”婆子惊讶：“都是府里的少爷小姐，啧啧，五小姐怎么能这样说呢！”</p>
“可不是嘛！五小姐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丫鬟附和道：“现在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了，五小姐仗势欺人，连自己的手足都看不起。”</p>
“说起来，五小姐自己也并非多高的出身嘛。”婆子念叨道。仗着浣衣房这儿没有别的人，目光所及的人都是信的过的，便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三老爷也是庶出的，五小姐真正算起来也是身份不高的，她这么嫌弃自己的手足，或许那别的少爷小姐也嫌弃她呢。”</p>
“正是这个理儿呢！”丫鬟道，狠狠一甩，将棒槌捶在过了水的衣服上。</p>
在晾衣的婆子就插嘴道：“可五小姐也是真真正正是咱们府里长大的主子，那些个算什么？私生的总是见不得光的，再说他们一来就逼走了四夫人和四小姐，四小姐和五小姐又向来交好，出口气也是有的。”</p>
“可不是这么说的！五小姐让自己的猫抓了沈平少爷，就是要逼走他们呢。昨天晚上，老夫人派人去请五小姐，请不动也就算了，还出言辱骂老夫人呢！她连老夫人都骂，想想也是够夸张了！”丫鬟激动道：“那可是老夫人啊！”</p>
“当真？”婆子晾衣服的动作都顿住了。</p>
“当真！听说是银翠姑姑去的。五小姐当着银翠姑姑的面儿，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又让老夫人自己好自为之。”丫鬟见这儿的人不知情况，便连忙说道：“现在府里上下的人都知道了。”</p>
府里的奴才们在做事的间隙便闲话着，还不到巳时中，这件事儿就传遍了府中各处。</p>
府里素日里对五小姐沈双玉敬畏敬佩的人，都觉得难以置信。没想到五小姐竟然会是连自己的手足也容不下的人。</p>
巳时下，沈奇武拿着公中送到自己手上的令牌，终于出门了。</p>
他站在府门口，看着小厮将食盒和包袱送上马车。手上捏着令牌，他将令牌拿到面前。</p>
这令牌是昨儿夜里银屏给他送来的。说起来，这个银屏也是厉害的，母亲派了她去公中，她真就把事儿给办妥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令牌给带回来了。不仅如此，连马车什么的也都给安排好了。</p>
“四老爷，可以走了。”</p>
车夫一手按在车架上，回过头来对他说道。</p>
沈奇武深吸一口气。</p>
要去衙门见父亲，还真是有些紧张。父亲因为自己的事情，已经有半月没回家了，肯定是生自己的气的，自己这么过去，少说也得挨一顿骂。</p>
那也没办法了。</p>
沈奇武抬脚走上去，踩着凳子上了马车。</p>
车夫跳上车架，马车便很快地往前走了。</p>
街道空空如也，冷清至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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