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地往前走着，微微摇摆。</p>
沈奇武觉得有些奇怪，扬声问外边的车夫道：“我不是听说，外边会有衙役会查外出吗，怎么今儿一个衙役也没遇到？还是说已经撤去衙役了？”</p>
外边的车夫没有回答，马车依旧向前。街道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声音，自己的声音传出去，撞到了东西又荡回来了，沈奇武很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p>
“怎么不回答？”沈奇武问道，奇怪着往前探，抬手扯开了车帘。</p>
外边居然没有人。</p>
街道空无一人，两边的商铺都紧闭着门，而本该在自己马车前的车夫居然不见了！沈奇武头皮发麻，马还在往前走着，马蹄落在地上，“踢踏踢踏”的。</p>
为什么自己要因为担心父亲责骂自己，不愿失了体面，而让小厮不必跟着？要是有小厮跟着，自己也不至于像处于一个鬼城似的，渗得慌。</p>
凌邑抱着手站在巷子中，透过两个柱子中间的空隙看着马车。看着沈奇武掀开车帘，又缩回去，好一会了又扯开车帘下来，又下了马车查看，站在马车边上环顾四周，末了……终于爬上马车，自己架着马走了。</p>
凌邑冷笑了下，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往回走。</p>
衙门——</p>
雪清环胸倚在门口，无所事事地望着天空看。</p>
有鸟雀立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着，许是见着雪清一动不动，胆子大了，就飞过来看着。雪清眯了眯眼睛，盯着那只肆无忌惮地靠近自己的鸟儿，忽然一跺脚，把鸟儿给吓走了。她便满意了，转了转眸子，又看向天空了。</p>
房里有人出来了。</p>
听到脚步声，雪清就回过头来，看着于和于太医走出来，便问道：“如何？”</p>
于和耷拉着眉眼，走出房间时抓了抓脑袋，长长吁了一口气，回头瞅了一眼，又转回来，有气无力地说：“都没跑了。”</p>
雪清不由得挑了挑眉，环着胸的手也放了下来，追问着：“多不多、严重吗？”</p>
“有些挺严重的，好几个已经好些日子了。”于和拍拍手：“都移去病营吧——都得移去病营。你也别在这儿待太久了，赶紧回去吧，小心被传染了。”</p>
雪清摆手，“没事。我先送老爷子去病营吧。老爷子如何，自己能走动吗？”</p>
于和眯了眯眼睛，“老爷子的病状最为严重，走动的话，估计已经难了。你先出去吧，我让人把老爷子背到马车里。”</p>
于和过来衙门，也带了几个在病营帮忙的人来。</p>
丁清就是其中之一，这是这般近距离见到沈老太爷。他自告奋勇地要背老爷子上马车，从房里简单的床上背起来老爷子，意外发现老爷子有些太轻了。</p>
有些瘦骨嶙峋的。</p>
这不像是一个不缺吃不缺喝的县丞，反倒像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农家老农。当然，丁清知道，这是因为得了疫病的缘故。可是就是得了疫病，沈老太爷也还忙着处置公务。丁清将人往上掂了掂，稳稳地背着老爷子往外走。</p>
丁清识字，他方才无意间见到了老爷子放在床边桌子上的东西，上边写的是和命案有关的事情。</p>
上一次命案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到现在也没能找出另一个凶手，这已经成为老爷子心里头一根不除不快的梗刺了。可是这也并非轻易能除去的梗刺，夜以继日地查，到现在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是自己给病倒了。</p>
疫病确诊了。算算时间，也已经快有十日了。</p>
老爷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人送上了马车。</p>
他昨夜还好好的在看资料呢，可是夜里忽然就有人闯了衙门，为首的太医不由分说地扯了他的手诊脉。自己不过是近来嗜睡了一些而已，谁这么大动干戈的还请来了太医，真是奇怪。他动了动眼皮，似乎是睁了一下眼睛，又紧紧闭着了。</p>
雪清架了马车，把人往病营送。</p>
丁清负责照看老爷子，坐在马车里头看着老爷子睡得不省人事。</p>
新起来的病营里原本只有三个人，除了宁知州，就是他的两个贴身侍奉的小厮。沈老爷子成了第四个人。</p>
可是第四个人之后，又很快有十多人被送进来了。</p>
十多个人几乎都是衙门里的，近来接触过老爷子的人。有在衙门里伺候茶水的，又整理文书资料之类的史官，还有帮忙跑腿追查命案之事的人……不一而足，但都是沈老爷子近来见过的人。</p>
宁知州看着丁清把人背进来，定睛一看，惊道：“这是县丞沈大人？”</p>
丁清径直把人放到一个床榻上边，活动了手脚，才道：“正是呢。”</p>
宁知州惊讶地坐直了身体：“怎么沈老太爷也得了疫病！？他也是在家里染到病的？”</p>
丁清摇头：“沈大人是在衙门里发现染了病了的。连带着检查出了十几个在衙门里做活的人也得了疫病。至于原因，还不知道呢，得差呢。”</p>
宁知州的手脚凉了凉，“衙门那么多人……”</p>
丁清摆手：“大人且放心吧！于太医从昨儿夜里就挨个诊脉了，直到今儿早上，衙门里的人都已经诊过脉了，查出来十几人，估计也就没了。”</p>
“十几个也是个大数目了，怕的是这十几个也传到了别人身上，家里人可就不好了。”</p>
丁清笑笑：“大人放心吧。小人方才在衙门的时候，跟人打听了一番，衙门的人都已经许久没回家了，吃住全在衙门，分成四部分做事。今儿查出来得了疫病的都是其中一部分的人，对其他的人倒是没什么影响。”</p>
“幸好了。”宁知州说道：“那沈老爷子如何，病情重不重？”</p>
丁清手脚麻利地给老爷子脱了鞋换了衣服，又给他盖上了被褥，“听太医说，老太爷的病情有些重了。”</p>
宁知州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真是老亲家，同甘共苦了。”</p>
丁清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也跟着笑了：“没想到两位大人还有这种缘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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