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想，幸好自己戴着面纱。自己在别人面前一向端得起来，是否露出真实感情她把握得自如。可是对着这个从京城来的昔日好友，因为太过熟悉，担心会被他看出什么，反而束手束脚般的紧张。</p>
一句“沈姑娘”，沈双玉垂着眼睛，可睫毛却止不住轻颤。又在心中提醒自己，自己是沈双玉了，此“沈姑娘”并非是当初可以与皇子公主随意闲话的沈钰了。她侧身行了一礼，声音得体又疏离：“给王爷请安。”</p>
方嘉策扬起眉头，脸色微滞，有几分怒意，手中的折扇也被捏紧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老爷子也被证明无罪了，她为何还是不与自己相认，还是这么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他盯着她发髻上的一支朴素的银簪，深吸一口气，“起来吧。”</p>
沈双玉便直起身子，垂眸只望着地上，“今日多谢王爷几番为祖父说话，祖父能得清白，还多亏了王爷您。”</p>
分明就是沈钰，还在这里跟自己打这种腔调？还是喜欢那个以前有一说一的沈钰，现在刻意装成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未免太端着了。可是……沈钰这样子，又有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可爱，真是让人想要逗弄一番。</p>
方嘉策勾了勾唇角，故意道：“既然沈姑娘都说要谢本王了，那沈姑娘准备如何谢？”</p>
“……”沈双玉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目光复杂，一时无语。</p>
方嘉策兀自说道：“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本王也不需沈家如何报答，可若是要把沈姑娘嫁给本王，那本王也是接受的。”</p>
这个模样，可真像个登徒子！不！这分明就是。站在不远处的陈景焕深吸一口气，暗道：怎么在沈钰小姐面前，这位爷会是这副德行。</p>
“王爷说笑了。”沈双玉脸色微变，奇怪他是不是换了个人。</p>
在京中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还是说在军营中待久了，如今恨娶了？可也不该饥不择食吧……娶妻纳妾也这么随便的话，叫皇上皇后知道了，他不得脱层皮？</p>
方嘉策摇开折扇，笑道：“本王可没在说笑。”</p>
沈双玉抬眸，琉璃黑眸正好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是在故意逗弄自己呢。她垂眸，也道：“王爷身份尊贵，若是要娶沈家的女儿，那还是我们沈家得了好呢。说来，如今家中也有三个姐姐及笄了，自然是任凭王爷选择了，不知王爷中意哪位姐姐，我好回去为王爷说说？”</p>
方嘉策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折扇也停在空中。伶牙俐齿！可一想到这面前的人是沈钰，什么脾气也生不出来。</p>
“那便不说这个了。”方嘉策退步道，扬了扬下巴点点禄雪，道：“若不是本王，你这个小丫鬟，别说是救人了，能全须全尾地回到沈家便是她命大了。那这个，沈小姐又准备如何答谢本王？”</p>
她并不怀疑他说的话。沈双玉转头看了禄雪一眼，后者一脸茫然，想来是连危险都没察觉的。</p>
听出方嘉策有邀功的意味，若是她还是沈钰，那大可笑话他邀功的行为，再按照他的要求做些点心，他便像是一只顺毛的猫儿一样餍足。可是她只是沈双玉，她的身份注定她得了帮助，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p>
沈双玉只能把这个问题，抛回给方嘉策：“那王爷以为，该如何答谢王爷？”</p>
方嘉策听到想听的话，稍稍满足了，道：“京中有一道点心，名为十全十美，不知沈姑娘会不会做？”</p>
“十全十美”是沈钰自己捣鼓出来的点心，是十种不同馅料、做成十种不同形状的点心，便以“十全十美”为名。</p>
堂上有声响，沈双玉顺着声音看过去，是老爷子晕倒了。</p>
沈迎曼在一旁，正好扶住了老爷子，可是她娇生惯养的，哪里有什么力气，眼看着就要扶不住了。陈景焕忙跑过去，堪堪扶住了老爷子再次往后倒的身子，将其抱了起来。</p>
沈双玉皱着眉头，猛然回过神。她抬眼看着方嘉策道：“王爷说的是什么东西？什么‘十全十美’，小女听都不曾听说过。祖父有恙，恕小女失礼了。”</p>
说罢，她便看也不看他，抬脚跟随陈景焕的脚步而行。</p>
方嘉策看着她的身影，目光沉了沉。目送着她走向后边，身影逐渐淡去了，他滞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p>
沈钰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一定是有苦衷的。可她到底有什么苦衷？如今自己已是明王，在这杭州地位已是超然，跟自己相认，难道自己还能让她受委屈不成？</p>
州府后边排房是供值班的衙役休息的地方，陈景焕一脚踹开了第一间的门。炕上的被褥被紧紧跟随着的沈迎曼扯开，陈景焕这才将老爷子放到炕上。</p>
沈双玉走进房间，停在沈迎曼的身后，看着双目紧闭的老爷子，眉眼浮上一层忧色。</p>
陈景焕活动着手腕，看到沈双玉在这儿，隐有诧异，她不是在跟王爷说话吗？怎么还过来了。</p>
“祖父不会有事吧？听说牢房的环境很差……”沈迎曼忧心忡忡，顾忌地看了陈景焕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严刑逼供的，祖父在牢中，会不会也被打了？”</p>
沈双玉没有应话，只是扫了陈景焕一眼，示意陈景焕在此，不宜多说。</p>
没过多久，州府就派了人个大夫来了。大夫唇上蓄着一缕胡须，被衙役拖着跑过来，刚停下脚步，就抬手将胡须抚好。</p>
接着，才在陈景焕的催促下，为晕倒的老爷子诊脉。</p>
大夫诊过脉后，沉了沉脸色，转头将屋子里的女子都请出去：“请几位姑娘回避一下，小人得为病人看伤口。”</p>
“伤口”二字，叫沈迎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住沈双玉的手，略显呆滞的紧张地看着她，求证道：“我听错了吧？”</p>
沈双玉抿了抿嘴，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出房间。</p>
排房里房梁低，拉着沈迎曼踏出排房的时候，沈双玉才觉得呼吸顺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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