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网游小说 >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 > 第32章英雄
  好多人。

  比陆以景来访的那天更多。

  阿汀开门看见这人山人海,下意识反手关门。

  “关什么门”

  “贱丫头敢背地里算计我, 今天看你往哪里躲”

  宋菇近在门前, 左手握住门扉, 右手探进来扯住她的衣角,要把她硬生生拉出来。

  面目狰狞如女鬼。

  小丫头片子力气小,铆足劲儿依旧扯不开她这只怨气冲天的手。宋菇正要得意, 面前冷不防冒出一人。

  高而瘦削, 指骨分明的五指像爪子,准准地捏住她的手臂, 生生扯开。旋即轻松地一掀。

  宋菇被推得踉跄后退,不小心踩空石阶, 又一屁股摔下去滚个圈儿。

  野生野长的小怪物居高临下瞟着她,那双狭长细眸里泛着诡谲的金黄色,表情很是轻蔑。

  她就忽然浑身发冷, 皮肉之下的骨头,好像被他看得咔咔作响, 即将惊惧到碎掉。

  别看。

  千万别看这双妖异的眼睛。

  宋菇偏过头去, 稳住心神, 朝着身后的村民们喊道“乡亲们你们看林雪春自家做了阴损事, 我这还没开口, 他们先动起手来了,不是心虚是什么”

  “是小姑你先动手的。”

  阿汀睁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 拉住陆珣说“上回你就突然打我们, 他只是怕你又要再来一次。”

  这话说的。

  大伙儿听到过风声, 宋菇趁小屋里头没有大人在,不分青红皂白,提着扫帚冲过来把两个孩子打了一顿。宝贝闺女被欺负了,林雪春自然心里不痛快,两个女人便在院子里滚打一场。

  大屋小屋因此大闹一番,最后多亏宋老爷子出面、冬子恰好归家,这事才圆满解决的。

  这会子听阿汀丫头的话,想来这事不假。

  不由得议论起来“要我说确实是宋菇先拉扯”

  “那你给说道说道,小丫头片子话不说一句,关门做什么”

  “上回出事,君儿丫头来喊林雪春,我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说是大门绑得死死,宋菇母子把俩孩子关在里头打。这搁你家孩子能不被吓着再见着宋菇能不怕”

  “一码归一码,欺负孩子就是宋菇不地道。”

  不能任由她们说下去了。

  要是让这群嘴碎婆子知道,婷婷当初撒谎诬陷阿汀的事,坏品行传扬出去,姑娘家还有什么脸在村子里呆下去

  宋菇连忙虚张声势“小丫头年纪不大,心里头阴的阳的算计真不少,扯以前的事打什么幌子你就说,昨天是不是你故意害我,差点害掉我半条命”

  “狠心胚子”

  诡计多端的小丫头,与蛮不讲理的野小子站在一块儿,令宋菇联想到自家女儿。

  月初母女俩进城,头等大事便是上医院,你治脸蛋我补牙。大半个月下来,当妈的牙齿补得白亮,漂亮闺女脸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不在太阳底下仔细看,就没问题。”医生说“白天出门擦一点粉遮遮就行,这种程度不至于影响生活,不要特别在意这个,饮食注意清淡,好好调节心情就好。”

  不影响个屁

  再浅的疤痕也是疤,就是这个小畜生毁了婷婷漂亮的脸贱丫头也逃不了罪责

  脑中划过女儿随口说过的话,宋菇狠一咬牙,背对着村民大声喊道“阿汀,我看你是越来越邪门了以前你是什么样,大伙儿一个村子的没人不晓得光光在田里摔一跤,怎的整个人都变了”

  “别说什么长大了明白事理,我就问问你那五百分到底几分真假你昨个儿在山里究竟挖些什么玩意儿,又是谁教你的东西”

  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她冲他们俩凶恶地笑,“你俩亲近这样,别怪我疑心你是邪祟上身了”

  陆珣是小怪物,与陆珣亲近的该是别的怪物。好比那只怪里怪气的黑猫,又好比全然变样的阿汀。

  村民们眼色变了,相互的窃窃私语。

  林雪春便在这时冲了出来。

  她昨晚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发丝勾缠住纽扣,两口子便在楼上磨蹭许久。宋敬冬早上起来去后院鸡窝里摸鸡蛋,是她让阿汀先开门透透气,不想宋菇这没脑子的,这回竟然有备而来。

  多番脏水听在耳里,她早已怒不可遏。

  干脆一剪刀剪断头发,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梯,揪住宋菇的衣领便把她扳倒在地上。

  重重坐在她小腹上,扯住头发抬手便是一个巴掌。

  “林雪春”宋菇捂着头尖叫“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你说我能干什么”

  咽喉中发出丝丝的嗬声,林雪春不顾众人的惊呼,又是一耳光,“老娘今天发善心,帮那什么如来佛祖还是观世音的,先把你这邪祟里头的邪祟收拾了再说”

  “没安好心的臭婆娘,让你别找事别找事,你非想搅事行,咱们看看谁能往谁头上拉屎拉尿”

  两人打得厉害又难看,老村长咳嗽两声,终于忍不住敲起拐杖来。

  村支书当即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啊,多少人看着你俩,还拧巴成这样丢人不”

  “林雪春你撒不撒手”

  “撒你奶奶的撒,你爹妈没教好你,这大哥半个爹大嫂半个妈,我林雪春可得好好教你怎么做人”

  “我跟你拼了”

  没一个肯松手的。

  村长眉头微皱,拐杖抬起,打一下儿子的小腿,又指一下宋于秋父子。

  “把她俩分开。”

  外力介入,费好大力气才把母老虎生生分开。两边皆是披头散发拳打脚踢,打红了眼睛,口中叽里呱啦捡着难听话便往外丢。

  “顾着你妈。”

  宋于秋把护崽发了狂的妻子托付给儿子,转头将两扇木门大大打开,又道“阿汀,把家里椅子搬出来。”

  他的声音沙沙,犹如卡着刀尖,字字鲜血淋漓的。

  因为他实在很少开口的缘故,场面不由得凝滞住,空气几乎停住不动。

  村民们面面相觑,看着阿汀丫头往外搬八角椅,隔壁王君丫头探头,稀里糊涂就把自家椅子搬出来凑数。

  野小子老在阿汀丫头旁边跟前跟后,最后也捏住一角椅子,散漫地拖出来。

  真别说。

  几日不见这小子,身板又大又结实,除去那对摄人的瞳孔不提,眉眼干干净净,还是很俊的。

  “君儿。”宋于秋招招手,与王君说“请神婆去。”

  “哦哦 。”

  王君脚底抹油,推开人群跑得没影。

  这是要做什么

  俗话有言咬人的狗不常叫,或许顾忌到这层,大伙儿心有忌惮,一时之间竟不敢支声。个个屏息静气的,只见村长慢慢坐到椅子上,又慢慢问了一句“有人说你们家偷山里东西去卖,这事究竟怎么回事”

  宋菇远远瞧见林姐给的眼色,立即道“这事是我发现的,还怕冤枉了他们,昨个儿特意跟着他们上山去看看。谁晓得他们兄妹俩心肠歹毒,连起伙想要我的命”

  手指头直直戳着宋敬冬与阿汀,还移过去对准陆珣的鼻尖,把他也算在里头。

  宋敬冬拍拍林雪春的肩,让阿汀乖乖坐下。

  这事是他出的主意,该怎样说,总归他心里最有数。

  “村长,村支书,还有叔叔婶婶们。”

  他温温笑道“事情闹这么大,中间不止一桩两桩误会,正好今天说清楚。就是怕婶子们站得累,不如回家带张板凳来,我们再细细的说。”

  村支书凑到村长边上说了几句,村长微微点头“既然是村里的事,你们不爱听的回去干活去,爱听的就按冬子说的来。”

  很快,几十个人围着村子坐一圈,没有大屋的。

  宋敬冬心里稍稍有数了。

  “我们一样一样来,先说说陆珣吧。”

  “阿香婶子出事时,我还在外头上学,只知道村长您的意思是,全村帮衬他到十八岁,之后随他过日子是吧”

  村长点头。

  “我家住得近,有些事可能别家不知道,我家比较清楚。比如头三天您摔了腿,阿强哥只惦记着孝敬您,没空管陆珣。那时他生病挺重的,胳膊烂得差不多,差点废掉。亏得嫂子给过退烧药,我爸又帮忙割了烂肉。”

  “之后陆珣便一直由我家照看着,大伙儿里头有人实诚,送来鸡蛋米面,还有不少约是忘了这回事。我们家没讨要过,更没有往您这告状过。包括前些天他在山上摔得厉害,送去医院花掉几十块钱,也是我们自家出的。”

  “这桩桩件件的,全是为着当初村长私下说过,我们家住隔壁,方便搭把手。”

  宋敬冬笑容转苦,颇为无奈的模样“结果落到小姑子口里,我们一家子都是中邪,管这门子的闲事。”

  “我”

  你们给点饭菜,跟贱丫头贴热脸能一样么

  怎么不见野小子亲近你们,独独亲近她不明摆着她有古怪么

  宋菇越听越不对劲,觉着宋敬冬把她的话弄成别的意思。她急得团团转,但又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村长握着大捧的花白胡子,瞧了瞧陆珣。

  他是他看着长大的,初来村子个头小小,小脸灰扑扑的,躲在柱子后头颇有点儿怯怯。

  一晃已经长得这样大,老实巴交坐在椅子上,两条骨棒子似的腿交叉,猫蹲在脚边舔毛。

  仿佛再寻常不过的孩子,有爹妈心疼的孩子。

  老村长不由得暗暗叹口气。

  “这事是你们家办得好。”

  他沉沉道“陆家有人来过的事儿,我知晓了。不管他们有没有给你们家留下好处,这是你们该得的,别人说不着什么。不过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就把他划到你们家去,大事找我商议,小事只算你自家的,中不中”

  宋于秋吐出一个中,拿下全家的主意。

  村民那头有点骚动,村长又道“你们没轮着的不用管了,要有轮过的、舍不得给出去的米面的,只管来找我。”

  大伙儿便默了。

  半大小子三天能耗多少粮食何况他们又怎会给过真正的好东西

  顶多拿出点红薯菜头,鸡蛋米面少之又少,冬子说得好听,纯粹给他们留面子而已。

  再说了。

  陆家给宋家多少好处,他们抢不到要不着,即便到手,还得怕人家去而复返,凶神恶煞上门讨钱呢。

  平日嘀咕犯眼红是真的,不过宋家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村长也发话了,她们自然没脸再说。

  陆家再来,金山银山与他们没干系。

  这事就算过去了。

  “后山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说吧。”

  村长点出大伙儿最惦记的事。

  宋菇天不亮便挨家挨户的叫人,说是林雪春一家偷山上的好宝贝卖钱。这村里大家伙儿都不容易,靠着鸡鸭鱼猪与田地吃饭。突兀冒出个新活计,自然在意。

  “你们家就是背着大伙儿赚钱,吃独食”宋菇挣开束缚,一脸看你们打哪儿抵赖的自信神色。

  村民便齐刷刷望向宋敬冬,但看他面上没有分毫心虚,照常的噙着稍稍的笑。

  “让让,让让。”

  身后推攘,王君爸放下背上的老大夫,气喘吁吁道“冬子,我把老大夫请来了,没迟吧”

  “麻烦您了王叔。”

  宋敬冬笑眯眯,使唤阿汀去端茶倒水,转头招呼老大夫坐下。

  早早料到今天这出只大不小,为防万一,他让王君爸大清早请老大夫来一趟。这来的正正好,分秒不差。

  “老大夫,麻烦您看看这个。”

  宋敬冬把半筐黄连拉给他看。

  “就是这玩意儿”

  宋菇一瞧见狗屎生姜便急,嚷嚷道“他们昨天哄我吃得就是这玩意儿,弄得我上吐下泻整个晚上”

  老大夫拿起来掂量掂量,淡淡道“黄连。”

  “有毒性么”

  当然有

  不等宋菇吵闹,老大夫走她边上,两指搭在手腕上。大致问两声,宋菇不甘不愿地答了,他便松手。

  “黄连清热去火,你火气重,下火泄肚不稀奇。”

  至多脾胃虚,用量过度罢了。

  这话老大夫藏在心里。

  原因无他,谁让宋菇在他药铺里大闹过一场,打翻他好不容易熬制好的何首乌。

  “您看这黄连值钱么”宋敬冬又问。

  “品相好点两毛钱一斤。”老大夫扫一眼黄连“不过寻常药铺里用不着收那么多。”

  又不是人人有想法有门道,能靠倒腾草药赚钱。

  “那”

  “你们骗人”

  瞧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宋菇急忙打断“这就是坏东西,昨天那贱丫头还骗我,说是去皱纹的”

  “阿汀你说过这话”

  “我没有。”

  轮到兄妹俩摆台搭戏,阿汀摇头不认。

  “分明就有,是你说的什么指甲盖五片十片的,他们全听见了,不信”

  不对。

  他们小崽子捆成一团,哪里会帮她说话

  宋菇难得灵机动,改口道“你们一伙子打掩护,你说你的我说的我,这事争不出什么来,姑且放着不说。”

  “我就问你们兄妹俩,是不是去山上挖东西了那山是不是全村子的凭什么叫你们拿来赚黑心钱”

  “是啊。”

  “赚钱不带上咱们,这算个什么事”

  身后传来三三两两的附和,宋菇盘起双手,得意了。甭管林雪春怎样瞪她,她觉着这局稳住了。

  而宋敬冬只是笑笑“这话说得真不假,我们昨天上山挖黄连去了,我也算计小姑你了。”

  吓。

  承认得这样爽快

  村民们半信半疑,只有宋菇激动到直拍大腿“听到没他自个儿都认了林雪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说你奶奶个头。”

  林雪春恨不得扑上去,把她那口牙打得稀巴烂,得亏宋于秋紧紧箍住她手臂。

  “小姑您别急。”

  宋敬冬又道“我也想问问小姑,你是不是去过河头药铺是不是老大夫不收你的杂草的缘故,你背地里盯着我们兄妹俩我们上山你也上山,我们挖黄连你也挖黄连究竟是为了村子还是为你自己”

  “我们知道黄连赚不了几个钱,只挖半筐回家熬汤解暑。小姑你怕是挖得不少,是不是担出去卖了”

  老大夫摆手,代表宋菇没来过中药铺子。

  架不住一个村子巴掌大,有人忽而开口“我昨晚倒是瞧见宋菇,天快黑了还往外跑。”

  “跟隔壁林家两口子,仨人骑一三轮”

  “上头是有两大筐玩意儿,还骗我说是煤炭”

  七言八语凑足真相,大伙儿心里便有数了宋菇这蹄子果然不是好货,有意在毛头小子身后偷摸,原先也想吃独食来着。不过被反将一军,县城不收黄连。她占不到便宜,又不愿输给林雪春,便拉他们出来垫背。

  于是这会儿宋菇如何叫嚣无辜,唾骂兄妹俩狼心狗肺,他们全然不想理会了。

  不过

  “那草药卖钱这事是真是假”

  “你们心底多少想独吞便宜,不然做啥藏着掖着”

  大伙儿气势汹汹质问这个,宋敬冬连连摇头,“真想独占便宜,我们应当趁着两天上山把好草药挖光才对,光挖半筐不值钱的黄连干什么”

  有人问“那你为什么不说”

  “不是我想瞒着叔叔婶子们。只是村里几百口人,人人上山挖两斤,不出七天山都挖空了,草药值不值钱,还作数么”

  “何况这种大事,我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能胡说当然得找村长商量。”

  宋敬冬早把事情做得详尽,因而淡然自若“不信大可以问问嫂子,我前两天可一直在问村长什么时候回来,有大事想找他商量。”

  村长一家子到场,哑巴儿媳妇也是在的,小鸡啄米地点头,咿咿呀呀地比划着。

  紧接着,宋敬冬把打好的算盘给大家道来

  自家妹妹暑假闲得慌,翻出破医书瞎捉摸,没想到草药真能挣钱。不过这书字小又多,村里识字的人少,不必费力气细细的学。

  还不如让老大夫说说铺子里缺什么,阿汀再带着村里小孩老人上山去采,点到而止。这样一来贴补大伙儿的家用,二来不坏山的根基,年年岁岁有钱赚才是妥当。

  好话说到这里,别说村民们无刺可挑,连年迈的村长都禁不住点头。

  他经历的风浪多,知道这里头建起村民林家中药铺子的链子,上不越下下不越上,中间这环牢不可破。宋家小屋当然有牟利的机会,但这是他们家寻来的机遇,较旁人多赚些,是该的。

  不禁感叹一旦卖草药这条路子稳住,宋家小屋很快要起来了。届时大屋要如何自处

  村长是个谨慎的,怕宋敬冬好心遭凉心,特意在半个村子面前夸他“你有心了,做事前想得很全,有你爸你爷年轻时候的厉害。”

  “好好读书,咱们村子就指望你长出息。日后丫头小子们有什么麻烦,还得靠你帮忙出主意。”

  话里话外敲醒了村民们。

  家家户户谁没孩子,谁不指望孩子读书改命

  要说村里靠村长村支书顶天,这念书又是英语又是填志愿的,除了宋敬冬,还有谁弄得明白里头的条条框框

  真是糊涂了,事情没弄明白便受宋菇挑拨,开罪林雪春一家做什么

  打明儿起还得靠她们学认草药呢

  回过神来,个个说笑着赔不是,个个夸赞兄妹俩有能耐,爹妈教养得真好。转头便拿眼刀戳宋菇,咬牙切齿暗地里呸她。

  宋菇满脸通红,正要开口,王君把神婆给带回来了。

  宋家大屋全部到来,面色不大好看。尤其宋建党被蒙在鼓里,早饭吃到一半才得知这回事,匆匆赶来。

  “宋菇”连名带姓叫她,他凶道“给我过来”

  宋菇连忙往角落里躲,死不肯过去。

  摆明过去要挨教训,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当着众人的面挨巴掌可怎么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女子,你不过来我过去”

  宋建党抓住她,果真给了一个耳光。

  常年在地里干活的手掌粗糙,洗不掉的泥土腥味。这回力道用得狠,宋菇半边脸庞当即红肿,浮出巴掌印子。

  “你又打我”

  宋菇哭着跳脚“你就知道打我,到底我是你亲生的,还是宋于秋那杂种是你亲生的”

  “阿眉你闭嘴”老太太也生气了。

  小屋闹完大屋闹么

  村长锤锤酸疼的腿,出来主持局面“老宋,你别急着打,这儿还有一桩事没弄明白。既然云婆子来了,先让她说话。”

  孩子们叫神婆,长辈年岁相近,常唤一声云婆子。

  “云婆子,你给阿汀丫头看看。”

  村长想了想,“给陆小子也瞧瞧。有邪祟就赶走,没有就说个明白,省得有人拿着名头吓唬人。”

  宋建党察觉到村长不满的语气,牙关咬紧,两侧咬肌突得分明。

  女儿却不知收敛,抓着云婆子的手摇晃,非要她验证这俩孩子就是该死的邪门玩意儿。

  林雪春差点又要和她打起来。

  一片混乱之中,云婆子慢悠悠走到阿汀面前。

  “你命里有道大坎儿,过了。”

  她点一下她的眉心,留下小小的红印,再往旁边走,是陆珣。

  她在他面前站很久,缓缓道“你命里坎儿多,后头还有好多等着,仔细着别走邪了。”

  再走便是宋于秋拉着林雪春,不让她打架。

  “你们夫妻俩还有一道坎。”神婆定定看着林雪春“尤其是你,当心紧着命。”

  轮到宋敬冬,难得没坎,只要他多多帮衬家里。

  云婆子绕过一圈,回到村长面前来,手指戳他的腿“你的坎在这儿,有得几年好熬。”

  村民哗然。

  旁的坎不坎真假难辨,村长这腿真是准了。起初仅仅骨折,在医院里做过什么矫正,大半个月后反而烂了肉,疼痛得厉害,偏偏医生查不出毛病。

  神婆年轻时候料事如神,老了也没荒废功夫。想来阿汀丫头没什么差错,野小子就是怪,或许真不至于邪祟。

  满村感叹,唯有宋菇不甘心。

  “鬼信你个死老婆子”

  原本势在必得,万万料不到败得一塌涂地。宋菇心里受不住,天王老子顾不了,扯住神婆便大嚷嚷道“老不死的东西,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是不是”

  唾沫星子飞溅,云婆子只说“人生在世必有坎,躲不掉逃不开,有的坎是天注定,有的坎是自作”

  “闭嘴”

  “我看你也是脏东西上身,怎么活到现在还不死”

  云婆子微微笑了,抬眸道“有的坎是天注定,有的坎是自作孽。而你宋菇自找的坎儿,凑巧就在今天”

  她的眼神简直如鬼魅入心,切肤滑过去,寒透心。

  宋菇猛地一愣。

  手指僵住,再一点一点松开。

  她摇着头往后退,又被什么打了一下,膝盖剧疼,整个人扑通跪在地上。

  “认错”

  宋建党压着她的头,往下摁“给村子赔不是,给村长村支书赔不是,再给你大哥大嫂全家赔不是”

  “我不”

  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容姿中上的脸被涕泪糊成一团,宋菇双手撑地,倔强地不肯磕下去。

  有点惨。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宋建党这样狠心,反而弄得乡亲们不好意思再怪罪了。纷纷劝他责骂几句就行了,这宋菇就是这性子,他们见怪不怪。

  村长也不好再看下去,起身欲走。

  “村长。”

  出声的人竟然是宋于秋

  大伙有点儿惊,不知他要做什么。

  家里人也不知他打什么主意,莫名其妙地瞧他。独独宋建党眉心一跳,眼看着他一点点站起来,犹如当年罚跪一夜后,他在他面前站起来,比他还高。

  对他说我不读书了,我要去外面闯。

  宋于秋触到他的眼睛,也想起这件事。

  想起更多事。

  他年少时在街头火拼,拼得不是功夫而是不要命的劲儿。那时荒唐,手上常沾血光,因此心里暗暗发誓,娶妻生子后要努力挣钱过好日子,把犯下的亏心事尽数补上。

  六十年代初他是十足的坏人,尾巴又是十足的好人。

  不知这份赎罪是否太晚,最后他沦落到亲收剁掉一截手指,生生溺死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脊背渐弯。

  后来就变了。

  不想再多管闲事,不想再硬出头。所谓骨气也好,硬气也罢,他全不要了。只想沉默寡言,只想稀里糊涂得过且过。有一日算一日吧,日子到头便安安静静死去。

  但是。

  他的的确确,曾经想着、试着做一个英雄。

  如今妻子满心委屈,孝顺女儿再三遭到欺压,他就忽然觉得,死去的热血重新沸腾起来,在四肢游走。

  他想做英雄,多少年过去还是想。

  只是这回不再妄想救世,他要保家。

  宋玉秋彻底站起来了。脊背越来越直,身板越来越正。深邃锋利的眼径直看着宋建党,他沙沙地说出四个字“我要分家。”

  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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