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吉时放了喜炮开宴我们便走，不留席。”顾凝雪目光在桌上的点心糕点和瓜果上扫了一圈，挑了一碟摆在纪靖凌面前，“正宴还没上来，你先吃些点心，要不等下会饿着肚子离席。”</p>
纪靖凌瞥她一眼，不耐烦地移开视线。</p>
顾凝雪亲手拿起一块海棠酥递到纪靖凌唇边，轻哄：“瞧着这个好吃得很，我不方便吃，你帮我吃一块就当做我也吃啦。”</p>
纪靖凌半垂着眼，无语地瞥着顾凝雪。</p>
顾凝雪弯起眼睛来，用海棠酥轻轻蹭了一下纪靖凌的唇。纪靖凌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吃了顾凝雪喂过来的海棠酥。用力咬着。</p>
“好香哦，再吃一块。”顾凝雪又给纪靖凌递过来一块。</p>
众宾客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顾凝雪和纪靖凌的这一桌瞟来，瞧见这一幕无不目瞪口呆。不是说好了的笑脸阎罗？怎地被顾凝雪亲手喂食？即使是刚成婚的小夫妻也没有当众这般行径的！</p>
夏日炎炎，宾客席摆在垂柳依依的庭院。几张席桌间用雕着并蹄莲的镂空屏风简单相隔。男女分席而坐，年岁稍长些的妇人倒也有极少数与家中男丁同席。</p>
自打纪靖凌出现，宾客间的窃窃私语就没停过。如今见了顾凝雪与纪靖凌亲密的样子，众人这才知道纪靖凌是陪顾凝雪出门的……</p>
一时间，议论纷纷。</p>
“这个乐怡郡主可真厉害，连纪靖凌那样的人间煞罗也能收复地服服帖帖。”</p>
“我怎么瞧着心惊胆战的呢？给阎罗王喂食？他会不会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乐怡郡主的手指头咬断，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去啊？”</p>
“我还诧异着呢，纪阎罗怎么可能会来应酬。原来是为了陪乐怡郡主？等等……纪阎罗这是做护花使者呢，那他的未婚妻呢？”</p>
“不懂，不懂……这乐怡郡主不是都已经在殿前拒婚了吗？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杀尽夫君的所有小妾。这怎么一转眼就与纪阎罗和好了？”</p>
“谁知道呢？这以前好歹也算是新娘的家人，毕竟是长嫂，这如今都和离了，算怎么回事啊？”</p>
唐红惠听着邻桌几位姑娘的议论，她拿起桌上的酒盏，起身朝顾凝雪走去。</p>
“红惠！”何宝君喊了一声，急忙起身去追。程梅雅和岳碧兰也起身跟上去。</p>
岳碧兰蹙眉抱怨：“红惠今日是怎么了？这般针对乐怡郡主。”</p>
何宝君压低了声音，一边走一边小声给她们两个解释：“前段时日，唐家和司南府说亲，红惠和司南晟八字都对了，才知道这婚事完全是司南老夫人的意思，司南晟根本不知道，待司南晟知晓了立刻否了这婚事，说自己已有心仪之人。幸好当时知道的人并不多，没将事儿弄得外人都知晓，这才没影响红惠再与别家议亲，可红惠心里定然是气的。”</p>
程梅雅和岳碧兰对视一眼，了然。</p>
程梅雅不赞赏地摇头：“不管怎么说，今日是靖媛的大喜之日，红惠实在是太不懂事了。”</p>
唐红惠走到顾凝雪和纪靖凌的桌前，面带微笑大声说：“小半年没怎么与郡主相聚，今日见了实在欢喜。听闻能从天花的蹂-躏下活命定然是长命百岁的福气人，红惠敬郡主一杯，贺郡主大难不死，也沾沾郡主的福气。”</p>
唐红惠将手中两盏酒中的一盏递给顾凝雪。</p>
席间的议论歇了，一时寂寂，都望向这边。</p>
杏儿板着脸开口：“唐姑娘的好意郡主心领了，只是我们郡主滴酒不沾。”</p>
唐红惠并不意外，她将酒盏放在桌子上，倒了一盏茶，再递到顾凝雪面前，说：“是红惠疏忽了。如此，我饮酒，郡主饮茶也是给了我脸面。”</p>
纪靖凌支着下巴，打量着唐红惠。在这样喧闹的宾客席里待了那么久，他早就无聊透了，此时打量着唐红惠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丝饶有趣味的兴致来。</p>
何宝君、程梅雅和岳碧兰赶了过来。程梅雅从唐红惠手里接了那盏茶，笑着说：“这盏茶我可要替郡主喝，红惠可要成全我呀。”</p>
言罢，也不等唐红惠说话，一饮而尽。</p>
何宝君和岳碧兰一左一右拉住唐红惠的胳膊，说笑着拉她走。</p>
唐红惠推开她们两个的手，朝顾凝雪又迈出一步，作势脚踝一歪，朝顾见骊扑过去，人还没靠近呢，手已经朝着顾凝雪手臂上的纱布抓去了。</p>
早有准备的杏儿往前一步，用肩头一撞，直接将唐红惠撞开，没让她碰到顾凝雪一根头发。唐红惠脚步踉跄，差点脸朝下摔到地上去。</p>
顾凝雪轻笑，她温声开口：“唐姑娘，你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是何原因？”</p>
此时宾客席，无数双眼睛盯着顾凝雪，花园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p>
唐红惠怔怔望着顾凝雪的脸，她就是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痛快。她有多痛苦多难受，她就希望顾凝雪也能有多痛苦，多难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她的一颗心。</p>
可现在唐红惠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想看到的不是顾凝雪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更不是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顾凝雪屈辱的表情。</p>
然而，顾凝雪还是那个顾凝雪，她腰背挺直而立，脸上挂着得体的嫣然浅笑，眸色澄潋明亮，那股子骄傲风华一点也没有被消磨掉。</p>
唐红惠忽生出了一种诡异的自惭形秽之感。</p>
看戏的纪靖凌瞥了唐红惠一眼，忆起出门前顾凝雪说过的话，他黑着脸收回视线，不耐烦地开口：“喜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p>
结束了，好杀人啊。</p>
顾凝雪改了主意，不想留到开宴了，她望向纪靖凌，说：“我们现在就回家。”</p>
纪靖媛的丫鬟跑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凝雪让丫鬟带话给纪靖媛她有事先走，他日再小聚。又叮嘱小丫鬟勿要在这大喜日子与纪靖媛多嘴。</p>
纪靖凌一身如血的红衣，顾凝雪一身飘逸的浅红裙，裙尾被轻风吹拂，擦过纪靖凌的衣角。若是忽略纪靖凌的恶行，遥遥望去，这两人宛若画中璧人。</p>
刚到的纪靖阳目送他们两个到院门口的背影，别开眼。忽听见一阵阵惊呼声，他又望过去，眼睁睁看着纪靖凌屈起的指背抚过顾凝雪的脸颊，然后俯下身去，无视礼制规矩，当众将轻吻落在顾凝雪的脸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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