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咖啡!”她豪爽回答,这才关了电磁炉。

  “咖啡?”顾匪眨了眨眼,走过去,瞥视干干净净伫立一旁的咖啡壶,又把目光落在那只惨不忍睹的玻璃水壶上。

  “给,你先吃着,不够的话我马上再做。”夏南已经没空理会他的反应,未等他回神,又塞了份三明治给他。

  顾匪捏着厚厚的“一摞”东西,沉默地思索自己究竟该把嘴巴张多大,才能上下一齐地咬下去。

  “南南,你特地早起为叔叔准备早餐?”他望向她。

  “嗯,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我想送你一份礼物,不知送什么好,就想为你做早餐。”她看他一眼,拿起那只水壶。

  顾匪怕她烫到,马上接了过去。

  “而且,这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我们不是都说好了,我要负责家务,以后也包括准备早餐。至于晚餐…我也会慢慢学好,你放心。”她说着,又取过糖罐,“要加多少才合你口味?”

  “不用,我先尝尝看。”顾匪忐忑地端起杯子,先是闻了闻,才极其小心地抿了一口。

  “呃…!”

  一小口入喉,尖锐的苦涩一路延伸到了胃里,他忍不住咧嘴。

  ――这哪还是咖啡?绝对可以称之为“断肠苦水”!

  笃定地打开壶盖,他拿出一把汤匙在内搅动,壶底传出响动时一捞…果然就捞出了几颗咖啡豆。

  “直接沸煮咖啡豆,这是哪个‘大师’教你的必杀绝招?”顾匪哭笑不得。

  “不是‘煮咖啡’吗?”夏南露出无辜又困惑的表情,“不用煮的,要怎么做?”

  “你又到底放进去多少颗?整颗的豆子居然也能煮出这么浓重的颜色?”他又问,简直好奇死了。

  “还要求数量?我不知道…就随便抓了一大把。”她做出个“抓”的动作,“我想大概一直煮到变成咖啡色就可以了。”

  顾匪闭上嘴巴,心底顿生无力感。

  “我搞砸了对不对,很难喝吧?”察觉他的反应,她脸上的兴奋开始隐隐退去。

  “其实…也不会,挺提神的。”

  不忍再打击她,他努力找词儿夸奖她的“温暖牌胆汁”。

  “那你再尝尝我做的三明治。”她又来了精神,示意被他放到一边的食物。

  顾匪深知躲不过,只好重新拿起板砖般厚重的三明治,用力咬了一口。不知是不是那口咖啡的衬托,他品品滋味,舒开了眉心。

  “这个不赖!”他真心夸赞,看到她渐浓的笑意。

  “是我妈教我的,”她轻声说,“黑莓果酱涂得厚一些,桃子果酱要直接刷在火腿上,这样最好吃了。”

  三两下,她又为自己做了个小号的,还不忘“啾”地一声吸掉沾在手上的果酱汁。

  “嗯,全五星。”望着她可爱的表现,他淡淡一笑。

  “你有没有很紧张?”

  一大一小站在流理台边吃早餐,打量过他西装革履整齐一身,她突然冒出这句。

  “紧张?”

  顾匪轻微扬眉,顺势抹去她嘴边的面包屑。

  “我刚转学的第一天,就很紧张。虽然明白只是要去新学校,认识新老师,新同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说不清楚的担心。你呢,现在是不是这样的感觉?”

  顾匪这才弄清她的疑问。

  “还好。”他随意回答。

  虽不至于紧张,可心情还真有一些不同寻常。将近一年半的时间,他放弃所有比赛,一直在放自己的长假。如今即将踏入顾氏,开始一段崭新生活,前路未明,结果难测,怎么都是无法全然放松的吧。

  “没有关系,紧张也是正常的,我不会嘲笑你。”小丫头这句是安慰,顾匪听得出。

  “那就谢谢啦。还有你的早餐,很棒的礼物。”

  消灭最后一口,他擦着手笑睨她,凤眸深处渐现戏谑。

  “叔叔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喝过你煮的咖啡,叔叔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安静的书房,只偶尔有敲击键盘的声响。

  顾匪专注于电脑屏幕,却也渐渐感到了那两道目光。

  “南南,你盯着我干嘛。”

  喝了口水,他才看向她。只见沙发前的地毯上,摆满了打印纸,小丫头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不知在写什么,一双大眼睛时不时朝他瞟过来。

  “不干嘛…我在画画。”她专心致志道。

  “画画?”顾匪扬了下眉,“画什么,我瞧瞧?”

  他旋过椅子想起身。

  “不许动!”她却低吼出声,止住了他下一步动作。

  “不许动?…要不要再举起手来?”他调侃,靠进椅背又变回先前的姿态,“你是在画我?”

  “嗯。”她哼了声。

  “那你知不知道请我做模特,需要多少费用?我身价可是超贵呐。”顾匪玩笑,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眯着凤眸吐出了烟雾。

  “为了感谢你,我可以明早再煮咖啡给你喝。”

  “那叫感谢?明明是打击好不好?”想起她煮的“夺命咖啡”,顾匪露出个很夸张的表情,听到她的两记嘿嘿干笑。

  “叔叔都忘了问你,这段时间你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

  想起他似乎从不清楚她的功课程度如何,从此她要跟着自己生活,她的各方面,他都需要密切关注才行。

  “还行吧。”沉默一下,她回答。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还行吧’是什么档次?中上?偏下?”顾匪不满她的敷衍。

  “还行就是学习上没有问题,其实我成绩很好呢。”夏南回答。

  “不太好的又是哪方面?”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又问。

  却见她突然停了笔望向他。

  “你去上班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她冒出与先前话题不搭调的疑问。

  “谁?你说公司里的人?”见她点头,顾匪笑了笑,“你要先告诉我,你指的是哪种‘欺负’?”

  欺负。这词真小孩子气。

  “就是他们不理你啊…有意捉弄你,说坏话之类的。”她思索道。

  果真也是很小孩子气的解答。

  “他们傻了吗,叔叔可是当家的,谁敢作乱杀无赦。”他笑,伸手在脖子上一抹。

  只可惜,表面欢笑,心情却远没有这般轻松。

  他固然也有他的烦心事――除了第一天高层会议上见过几任公司元*老之外,这些天,他都没有再见过他们,找也找不到。说是年纪颇高不适应每天的朝九晚五,没有大事的情况下便在家中静养休息,可手中的权利却是一丝都没放下。这摆明是倚老卖老,瞧不上他这新来的领导者。表面虚假迎合,背地不以为意的态度也已很明显。

  而遭遇这样的对待,又算不算成人世界里的一种“欺负”呢。

  顾匪凝着眸色弹了弹烟灰,再看向对面的小丫头,发现她若有所思。

  他端详她的表情,“南南,难不成…你的同学都是这样对待你的吗?”

  不理,捉弄,说坏话。她刚才问出的,可是她亲身经历的困扰?

  “也没什么啦,”听他问,她抿嘴一笑,“我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