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还不冷,风也不寒,我看院子里种了好些花树,打开窗子通风,也好叫花的香味吹进屋子里来。”严绯瑶并没拿起筷子吃菜,反倒是左顾右盼,笑眯眯的望着两旁紧闭的窗。
纪玉婵面色一僵,“不用,我嫌冷。那花也没什么香味,不过是好看罢了。”
严绯瑶挑了挑眉,“纪小姐平日里就喜欢这么门窗紧闭的吗?”
“我就是喜欢!”纪玉婵立时皱眉挺直了身子,瞪眼看着严绯瑶。
两人对视了片刻,她吐了口气,“我今日请你来,是想与你言和的,我不跟你吵架。你也别故意惹我。”
严绯瑶垂眸暗笑,她把纪玉婵给她倒的酒端在手中晃了晃。
纪玉婵皱着眉,余光一直留意她的动作。
严绯瑶没多说,仰起头来,一杯酒就灌了下去。
黄酒不烈,后味儿还有些甘醇,比现代的白酒顺口。
严绯瑶咣当放了被子,拿起筷子来夹桌案上的菜,“唔,正合我的口味,纪尚宫真是费心了。宫里的宫女们,哪个能有我这般待遇呢?便是先前有芥蒂,能有这样一顿饭,也是值了。”
纪玉婵脸色讪讪的,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严绯瑶却猛地抬手,按住她的杯子,“你今日才发了敏症,虽然这会儿已经不要紧了,但是辛辣刺激,以及热性发物都不要吃。”
纪玉婵脸色一紧,眸中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不要紧,黄酒,不烈。”
“你喝了会难受的。”严绯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语气无比的诚恳认真。
纪玉婵面皮紧绷,气息有些急,“我说了不要紧!你这人,怎么……”
她话没说完,严绯瑶已经松了手,还朝她笑了笑,“说了不吵架,咱们谁都别拱火儿。”
纪玉婵皱了皱眉,仰头把酒喝了。她又端起酒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
“这杯我敬你,谢你不计前嫌。”纪玉婵先仰头灌下。
严绯瑶也没犹豫,跟着就喝了。
纪玉婵又倒,“这杯我敬你两次相救。”
严绯瑶又跟着喝了。
纪玉婵倒第四杯的时候,严绯瑶按住了酒壶,“你不觉得屋里的空气有些闷吗?打开窗子,一会儿再喝酒吧?酒喝得太猛,容易上头。”
纪玉婵拨开她的手,又斟了一杯,“这一杯最重要,我敬你,从此以后,我们和睦相处,再不为敌!”
说完,她主动碰了一下严绯瑶的被子,仰头喝干。
严绯瑶抿嘴笑了笑,垂下眼眸遮掩眸中的神色。
“这杯,你不喝吗?”纪玉婵看她一直吃菜,却没碰那酒。
严绯瑶细嚼慢咽,把一颗鲜嫩的竹笋咽了,才缓缓执起酒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纪尚宫为敌,但愿纪尚宫您刚刚的话是出于真心,且永远能记得。”
说完,她仰头喝了酒。
纪玉婵闭了闭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我在小厨房里还温了汤……”她想起身,腿脚却有些不听使唤的绵软。
严绯瑶扔不动声色的坐着,慢条斯理小口小口的吃着菜。
安静的小院儿里,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踏踏很轻却很快。
那脚步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叩着门框当当两声响,“纪尚宫?”
“不是说了,今晚我有要事,不要过来打搅吗?”纪玉婵皱眉,有些暗恼。
“是……请问严司殿是不是在里头?”外头那尖细的嗓音,轻轻问道。
纪玉婵皱眉看着严绯瑶,却忽觉眼前的人有了重影儿,她竟有些看不清。
“你……”
“我在。”严绯瑶放下筷子,扭脸儿朝外,“什么事?”
“楚王爷有请,急事,您方便快些吗?”门外的太监急声问道。
萧煜宗找她?
严绯瑶有些意外,她回过头朝纪玉婵笑了笑,“多谢纪尚宫款待,我真是多时不曾吃过老家的饭菜了。”
“别走……你不能走……”纪玉婵开口,声音却有气无力。
她伸手想拉住严绯瑶,身子却一软,歪倒在食案上。
“您是不胜酒力了,”严绯瑶起身说,“婢子就不在这里打扰了,纪尚宫好好休息,婢子改日再回请您。如果……您愿意赏光的话。”
纪玉婵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她眼皮很重,重的无法掀开来看着严绯瑶离开……
她只听见门吱呀响了一声,开了又关上。
屋里屋外彻底的安静下来。
“不要,不要走……”纪玉婵脑袋里最后一个意识,“不行,我得离开这儿……我得离开……”
严绯瑶随着那面生的太监出了纪玉婵的院子,沿着僻静的宫道走了一阵儿,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桃林,以及一片碧澈的湖水。
廊下水榭中都挂了灯笼,碧澈的湖水也被灯笼的光渲染成了一片橙红的颜色。
冷冷的水,此时反倒泛着暖暖的光。
孤身伫立在水榭中,那道清冷的身影,此时竟也意外的有几分暖意了。
“楚王爷在水榭中等着严司殿,奴才告退。”小太监未曾犹豫躬身退走。
他一路安静,严绯瑶甚至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萧煜宗会用的人,一定是他信得过的人……他在宫里的势力,比她想的要多呢。
“怎么不过来?”低沉的男声传来。
果然暖意什么的都是幻觉,他一开口,清冷如此时刮过水面的风。
严绯瑶提步走进水榭,“天已经晚了,宫门也快要落锁,王爷此时怎么还在宫里?是有什么事吗?”
她刚一走近,萧煜宗就猛地转过身来,眯眼上下看她。
打量她完好无损,他才轻嗤一声,转过身去,仍旧望着水面,“怕某些人太蠢,别人把她卖了,她还在帮人数钱呢。”
严绯瑶挑了挑眉,“谁要卖我?”
萧煜宗嗤笑,“难不成你以为纪玉婵是真心要请你吃饭,真心向你道歉?”
严绯瑶垂了垂头,隐约的叹了一声,“她如果是真心,我是愿意跟她和好的,少为自己树敌,就少许多麻烦。”
“天真!”萧煜宗冷嘲。
严绯瑶抿嘴笑了笑,“我不是没有准备而去,去了之后也发现了她并非真心……只是,王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故意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岔开。
一日两次被他嘲讽“蠢”“天真”,她再厚的脸皮,也有点儿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