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婵连忙吸了吸鼻子。
男子适时递上一张净白的帕子,“擦一擦。”
纪玉婵有些尴尬,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一抹,“多谢大人。”
帕子上有淡淡的清香,嗅来不是名贵的熏香,却是朴实无华的皂角香气。
“姑娘怎么了?可需要什么帮助吗?”男子轻咳一声,“哦,我是夏侯家的次子夏侯烈。”
纪玉婵心头一跳,夏侯家的人……
“多谢夏侯大人,婢子……婢子严氏绯瑶。”
……
严绯瑶从长乐宫里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那沾了猫毛的扔在脏衣服篓里。
她正欲再往长乐宫去,却有长乐宫的太监过来与她说,太皇太后得知她救治纪玉婵辛苦,叫她后半日歇歇,不必往宴席及御花园会场去了,今儿个下午着宫人们布置安排,明日一早她去看看哪里不合宜,再叫他们纠正就是了。
严绯瑶乐得省心省力,再三谢过太皇太后,就安静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摆弄她那些宝贝似的药材。
只是这些都已经是她分拣过的药材了,再摆弄起来,倒是没有给手环“蓄电”的效果了。
她轻轻敲了敲手环,手环亮起那颗已经蓄了两格的星,明亮的星星标记,叫严绯瑶心头一阵温暖。
这似乎是她和现代社会的唯一牵扯了。
倘若没有这只手环,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迷失……比如说,以为现代、穿越什么的,都是她的一场梦?而以为她自己本来就是那个女山匪严绯瑶?
想到这里,她不由嗤嗤的笑起来,暗道自己想象力丰富。
门外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继而她的房门被“叩叩”敲响。
严绯瑶赶紧垂下衣袖,挡住手环,这才起身,“谁呀?”
“婢子是掖庭局的宫女,奉纪尚宫的命来请严司殿。”门外的小宫女细声说道。
吱呀一声门响。
严绯瑶看着门外的小宫女,小宫女许是新买进宫的,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从头到脚都透着紧张。
严绯瑶笑了笑,“纪尚宫请我?”
小宫女被她笑的脸面一红,慌张低下头去,瓮声瓮气道,“纪尚宫说,今日您救了她的命,先前有许多误会过节,是她钻了牛角尖了。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向严司殿赔礼道歉。”
“嗯?”严绯瑶诧异,“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她能说出来的。”
小宫女吓了一跳,脸面由红转白,“婢子……婢子不敢撒谎,不敢传瞎话,真、真是纪尚宫吩咐……纪尚宫还吩咐小厨房里坐了一桌子膳食,给小厨房里塞了好些银钱呢……”
小宫女嘴唇一哆嗦,把知道的,听说的,全都说了。
“大宫女们说,纪尚宫塞的那银子,比我们一年的分利都多得多……严司殿明鉴,婢子绝不敢撒谎。”
看小宫女慌乱的模样,严绯瑶哭笑不得,又于心不忍。
“我不是的说你撒谎,只是没想到她会请我而已。”
“纪尚宫说,她是有诚意的,她也不想与您争来争去,只愿今日之后,都能和睦相处。”小宫女稳了稳心神,吸了口气说道。
严绯瑶点点头,“多谢你,我知道了,她说了什么时候没有?”
小宫女见御前的人,也不是那么严厉不好说话,当即便松了口气,报了时间,福身告退。
严绯瑶却唤住她,随手打赏了她一些铜钱。
小宫女喜笑颜开,弯弯的眼睛都笑的看不见了。
严绯瑶看着小姑娘高兴的样子,倒比自己得了钱财还高兴。
是那个小宫女说话间的语气,叫她隐约感觉到,女孩子在家里的生活应当不太好,不是穷困潦倒,也绝对不可能丰衣足食。
小姑娘与她们这些世家官员里,献上入宫的女儿不一样。
她们都是被卖身进来的,进了宫要先学严苛的规矩,从最苦最累的活儿做起。
有些可能在宫里熬了一辈子,连见主子面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她们就是最先被推出来顶死的人。
就像其他宫人皆知道,纪玉婵与她不和,谁也不想来传这个话。
偏叫一个不明事理,懵懵懂懂的小丫头来,不就是推她出来顶锅的嘛。
严绯瑶摇摇头,回去继续静坐摆弄她的药材。
到了纪玉婵约她的时间,青黛还未回来,她便留了字条在桌上,独自往掖庭局去了。
纪玉婵不愧是出身广安侯府,看她住的地方,或许比宫里某些不得宠的宫嫔还要舒坦。
她独自住了一个不小的院子,左右两间耳房,回廊两旁有树有景,院子中间还有一池活泉,正房后头还有一座不小的假山。
院子里清幽安静,廊下挂着鸟笼子,里头有各种鸟,啾啾叫个不停。
这会儿已近黄昏,院子里却没什么宫人,潺潺的水声,更显幽静。
“纪尚宫?”严绯瑶站在院中,朝上房轻唤道。
吱呀一声门响。
纪玉婵衣着正式的站在门前,她绷着脸,表情有些僵硬。
严绯瑶却笑了笑,“知道你备了宴席,我就来了。”
纪玉婵抿着嘴,僵硬的点点头,“请进。”
严绯瑶提步上前,她并非毫无防备。既知道纪玉婵是什么性情,也知道她出身广安侯府,功夫不俗。
且在西郊的马场上早有领教,她并不敢大意,两只手的袖管里,都藏了随时能够取出的金针。
且出门之前,她还专门练过了,保证手速又快又准,一击之地,哪怕对方力大无穷,也能一针下去,叫她失去抵抗之力!
严绯瑶脸上在笑,全身却都在防备。
但一直到两人在食案两侧,面对面坐下,纪玉婵也没有任何不恰当的举动。
“你上次就救了我,这次我原以为你一定不会出手了,没想到……你竟然能不计前嫌。”纪玉婵的声音有些发干沙哑。
严绯瑶笑了笑,“既然遇上了,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再说,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我若不救你,回头旁人再添油加醋的说,是我害了你,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纪玉婵这才笑了笑,抬手给严绯瑶倒了杯酒,“酒不烈,陈年的花雕,饭菜也都是凤凰山那边的口味,但愿你喜欢。”
“喜欢,且纪尚宫这份心意,婢子心领了。”严绯瑶跪坐着朝她福了福。
纪玉婵轻咳,“吃菜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