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人的船很大, 船上护卫的人自然也就会更多, 足见这次被“引渡”的无名对于影子人来说有多重要。
众人落上船前就已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在瞧见一甲板的黑窟窿眼看过来时,他们并没有被吓住, 而是脚步不停,直接动手,各自分散开来与影子人缠斗。
西门吹雪一人应对船头的敌人, 胡铁花和楚留香留在船中段, 展昭和白玉堂则一路压至船尾。
“亏得死公鸡没跟来”胡铁花一掌劈退一个抓着巨大狼牙棒的秃头大汉, 反手将对方的狼牙棒夺了过来“道长呢”
展昭反手一刀,砍断敌人伸来要勾他肩头的阴魂钩“方才还跟在我们身后的, 他是不是下甲板, 进船舱去了”
十来个人齐齐凶神恶煞地扑将上来,短暂地牵制住了白玉堂的刀。被展昭砍断了一只手的阴魂钩的影子人桀桀地笑着, 往展昭正面一转,另一根钩子就送到了展昭面前。
展昭立即抽刀向身前一劈, 另一根阴魂钩也被一道劈断,然而在他想给敌人最后一击之时,背后却不知何时冒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矮矮囊囊的小老头子,还不及展昭的腰高。他们甚至不用弯腰, 两手一翻,鸡爪一样的双手往下一够便抓住了展昭的脚踝。
“哇别抓我脚”展昭毫无心理准备地被三个丑兮兮、跟被腌过一样的小老头吓得哇了一声, 正准备甩开腿上的这仨小老头, 面前、身后又有五六把兵器一道劈来, 展昭只得将巨阙一横,当空劈转一圈,打开周身刺来的兵器。还未松口气,那三个紧紧抱着展昭脚踝的小老头,就趁着展昭一刀劈出、收势不及的空荡,齐齐发力,顺着势头将展昭像掷沙包一样对准一旁栏杆下一扔。
展昭被抛在空中,快要落水的空档,身体一蜷,手一把揪住了那三个腌菜老头儿,不让他们放手有机会回到船上去,四个人像抱团的饺子似的一齐摔入海中。
“扑通”
水花四溅。
老头儿们脸上得意的表情顿时恐慌起来,显然也是属旱鸭子的。四个人齐齐在海里胡乱扑腾,互相缠着对方,越是缠越是难浮的起来。
展昭一掌拍开都要扑到他脸上的那一个小老头,巨阙在海水中破浪一刀,三个小老头水鬼一样紧紧缠着他的手终于松开了。
一直到将这三个小老头一刀封喉了,御猫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落进了海里,一身猫毛顿时炸了,四肢惊恐乱扑腾“玉堂”
一袭白色的身影从船尾跃入海水,顺带着反手一刀,刀风砍翻了身后差点跟着一道跳海的影子人们。
五爷一手拎住落水的猫后颈“别动。”
展昭乖乖垂下手脚装死。
会水的锦毛鼠叼着不会水的落汤猫游回了船边,翻身重上了船。
才拎着走了几步,白玉堂突觉不对“你怎么重了”
他困惑地往自家养的猫爪上一看,就瞧见展昭的腿上正缠着一坨巨大的触手。
白玉堂惊得本能一刀过去,将触手从展昭腿上斩了下来“章鱼这么大”
才顺了毛的猫顿时又炸了一波,一脚对着章鱼大脑袋踢了过去“娘啊”
章鱼在空中略显无助地翻滚了一圈,被踢到了迎面扑来的一个影子人身上。
大概是触手被砍、脑袋被踢的痛苦激怒了章鱼,它放弃了和方才捕猫时一样的步骤,没再给自己的猎物注入麻醉,巨大的触手一展,一下缠住了四五个人,吸盘下的獠牙立即转了出来,死死咬住猎物的肉。
被章鱼缠住的人齐齐惨叫了一声。
展昭被这种满是触手的软体动物恶心地直跳脚,简直恨不得撕块布下来,把自己腿上那些黏液给擦干净“怎么还有章鱼”
他抬头一望白玉堂,一愣“咦玉堂你怎么脸蓝了。咦玉堂你眼睛里怎么这么多蓝环环”
远处的寒光军船上,传来火筒队队长的吼声“小心水里”
不止展昭和白玉堂听见了,楚留香、胡铁花,还有西门吹雪也听见了。
不,应该说是看见了。
南海黑沉的水面下,浮起一个又一个诡异的蓝色光环。光环距离水面越靠越近,越来越大,最终冒出一个又一个圆圆的章鱼秃脑袋来。
偌大的章鱼群开始用触手敲打着船舱,像是要爬上来似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压下心中恶心的寒毛直竖的感觉“推他们下海”
船上的人瞬间改变了对敌的策略。能直接杀的就直接杀死,杀不掉的,就击退到海里去。海里那些发光的巨大章鱼,只怕比刀剑还要更毒些。
一道几乎劈开夜色的剑光从甲板前端绽开,几乎是在一息间,整个前端甲板上的影子人们都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掉进了海里。
西门吹雪站在已经被他清空了的甲板上,抬起剑,轻轻吹落了银刃上的血滴。
胡铁花、楚留香在西门吹雪之后,也清理完了中段的敌人。胡铁花对着船尾的展、白招呼了一声,和楚留香一起跃下桅杆,众人聚在豁然洞开的船舱门前。
胡铁花看着都裂成粉渣的门“不用看了,肯定道长拂尘碾的。”
船舱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楚留香从外面取来了一盏油灯,点亮了后当先走在前面引路。
船舱里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一丝气息,但绝不是因为没人。
人,是很多的。
楚留香低声提醒“小心脚下。”
只是都变成了尸体。
众人跨过满地倒下的影子人,展昭还低头看了眼这些匍匐在地的黑衣人“又是这样的。”
尸体枯干,如同放置了百年的干尸一般,显然是被击败后就咬破了毒药自尽了。
“之前在河西案的时候,我们抓到的那些影子人就是一被打败,就立即服毒自尽,一个没活下来。”展昭向不清楚河西案的几位简单地解释。
白玉堂漠然道“活下来也没用。没有解药之前,他们忠于影子人的禁口令,不可能吐出任何讯息。解了药后,他们的记忆就会被洗掉,更问不出什么东西。”
如若不如,白五爷肯定早就把影子人的事情抖搂干净了,哪还等到今天。
影子人的船很大,从甲板往下,整整有三层的空间。众人一连下了三次阶梯,才终于在最底层看见了一处光亮。
楚留香试探地扬高声音“道长”
墨麒的声音从道路顶头,那个唯一有光的房间传来“这里。”
众人加快了脚步,走进了房间。
这间屋子极大,地上还倒了十来个黑衣人。墨麒就站在房间中央,面前是一个黑沉的棺材。
“这什么无名在里面吗”展昭上前,试探地推了下棺木。
楚留香一把摁住展昭的手“等等,有机关”
胡铁花“你怎么发现的”
楚留香抬手示意耳朵“有声音。而且道长没开,这不是明摆的有问题”
楚留香“我开,这种机关我对付过。你们出房间。”
“哦,哦,好。”展昭点点头,收回了手,推着白玉堂和墨麒等人一块出了房间,扒在门口看着。
楚留香手放在了棺木上,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才找到一个位置,哆,哆,哆,敲了三下。棺木里响起了啪嗒一声,像是被打开了什么锁。
他立即卧倒在地,推开的棺木沉重地砸在地上,下一瞬,密集的暗器箭弩自棺材内嗖嗖地连发而出,许久方歇。
楚留香侧耳又听了一下“没了。可以进了。”
众人踏入室内。
棺材里躺着一名沉睡的白衣男子,面容冷峻俊朗,身材高大修长。
西门吹雪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叶孤城。”
“叶孤城居然是叶孤城”
胡铁花缀在最后和楚留香嘀嘀咕咕的时候,墨麒正和西门吹雪一起抬着棺材,从搭起的木桥将棺材稳稳地运到寒光军船上。
等人都齐了后,火筒队士兵们立即手脚利索地收起木桥,而后回到火筒边,对准影子人的大船,齐声鸣响。
鲜红明亮的火焰吞噬了巨大的船只,也渐渐驱散了海面下还在翻涌的那些蓝色光环。
墨麒和西门吹雪一道将棺材放到了船舱里。
天下第一剑客西门吹雪亲自抬棺,怕是皇帝都没有这个待遇。
打从瞧见了棺材里的人就是叶孤城后,西门吹雪就没离开过这个棺材了,等到众人都回到了寒光军船上,他就带着棺材独自回了舱房,谁也不晓得他这是要跟棺材里的叶城主做啥
当然,会这么想的只有胡铁花一个人。
楚留香语重心长“小胡啊,我觉得你想得太多。”
胡铁花也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狐疑“是吧”
墨麒走进西门吹雪房间的时候,白衣剑客正坐在棺材边,垂着眼看着沉睡的叶孤城。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漠的,好像为了叶孤城特地大老远跑来南海的人不是他,发觉自己唤不醒叶孤城,便请了墨麒来的人也不是他似的。
墨麒往叶孤城的手边一看,看见了原本悬挂在西门吹雪腰间的其中一把长剑,此时正随着原主人一道躺在棺材里。
两个闷葫芦凑到了一起,除了相顾无言好像也没有第二条路。
好在其中一个本就是有话相商。
西门吹雪“我听说,墨道长曾经见过起死回生之人。”
墨麒“你是说影子人。”
西门吹雪抬起头“是何情形”
“失去记忆,内力暴涨,眼珠全黑。”墨麒简洁地道。
西门吹雪“如何唤醒”
墨麒摇头道“以往遇见的影子人,没有人是昏睡着的。叶城主如何”
西门吹雪“眼珠全黑,内力暴涨,记忆不知有没有出错,一直昏睡不醒。我唤不醒他。”
墨麒一怔“没有其他外伤亦或是中毒”
西门吹雪摇头“没有。”
这才是最让西门吹雪束手无措的原因。他根本找不到一处原因,能够解释叶孤城如今的昏睡不醒。
墨麒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叶城主本不想醒。”
对于此时的叶孤城来说,白云城他已回不去了。冲城,也不是他的城。叶孤城没有了牵挂,却也寻不到自己此时存在的意义。即便不重来一生,他的这辈子也已经活的够累了。难道他不值得一次安安稳稳的长眠吗
一个空空荡荡的人。一个空空荡荡,没有对手的人。
总是太寂寞的。
高处不胜寒。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从椅上站了起来,伸手将棺材中的叶城主横抱而起,在床上放下“九公子一回,我便带他回白云城。”
也许回到白云城,叶孤城就会愿意醒来了呢
众人回到李将军府的时候,满里已是深夜。黑暗静悄悄地拥抱着大地,让满里安眠在静谧之中。
墨麒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扫了一圈大厅“九公子呢”
他是真觉得宫九离开的时间好像有点久了。
胡铁花打了个哈欠“我的天。道长,你知不知道,九公子就离开了一个下午,你就进了这大厅两次进了两次你就问了他两次在哪。”
展昭和白玉堂都落了水,现在回去换衣服休息去了。西门吹雪也带着叶孤城回了他的客房。大厅里此时只有胡铁花、楚留香这两个落了单的单身汉子,耐着如今将军府里各个儿成双成对的酸臭味,准备熬个夜,再思考思考青鸟身份的线索,看看能不能挖到对方的老巢。
墨麒在茶几边坐下,摩挲着手中冰凉的浮沉银雪,只沉默了一息,就又站了起来。
他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
楚留香困惑地看向才坐下又站起来的墨麒“道长,怎么了”
墨麒仰头看向房梁“你们可知,九公子在哪”
暗卫探出个脑袋,摇摇头。
墨麒“他离开前,最后一个去的地方是哪里”
暗卫“囚牢,见金陵押送来的犯人。”
楚留香原本端着茶的手一顿“见犯人”
见个犯人至于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吗原本楚留香还以为宫九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才没有担心。但见犯人之后离开,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就是大大的有问题了
胡铁花立即站了起来“走,我们去囚牢看看”
满里的囚牢,条件比李家地牢还要差。具体表现在满地乱窜的蟑螂。
牢房里关的都是曾经的世家家长,哪里呆过这么恐怖要命的地方,日子过的简直痛不欲生。墨麒等人把他们提出来,押到提审室之后,他们好些人的表情甚至是欣喜的。
至少没有虫子啊
楚留香轻咳了一声“先前,太平王世子是不是问过你们话”
所有人几乎都是抢着开口,最后被墨麒点到单独来回答的人,恰好是河小公子的父亲“是,是世子问我,以前是不是去过金陵的春楼”
“咦世子也问了我这个”
“怎么我也被问的这个”
楚留香敲了敲桌子,压下嘈杂“除了这个呢他还有没有问别的问题”
所有人齐齐摇头“没了”
“就问了这个”
墨麒“你们怎么回答的。”
河父“我嗨,我们这都什么年纪了,谁还没去过青楼呢而且啊,金陵新开的青楼里真的很多美人儿的,是真的好看”
河父兴奋地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以及自己可能只能去虫楼与蟑螂相伴,再也没法去青楼这样一个事实了。
墨麒“糟了。醉春楼”
墨麒大步跨出提审室。胡铁花匆忙跟上“道长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凶手在醉春楼”
墨麒边往外赶边道“蓬山仙子想要大面积培育罂粟,需要银子,需要种子”
“这些从何而来”
“这些从何而来”
醉春楼里。
宫九正侧卧在一张香喷喷的大红床铺上,姿态舒展,若是不看他身上缠绕着的银丝,倒是一副极其养眼的画面。
宫九“想要查到你的踪迹,根本不用想那么多。光一个罂粟,便能追溯到源头了。事情其实很简单,抛去那些看似复杂的案情,想想看你想要种植罂粟,这可不是个无本买卖。南海这个地方,气候潮湿,虫鸟害多,旱涝兴替,难以预料。想大面积地培育出罂粟上好的罂粟,可是需要大把的银子,还有大把的罂粟种子的。这些银子、种子,从何而来”
“让我想想看东瀛。”宫九自问自答,倒是怡然自乐,“不过东瀛的皇帝也不可能给你那么多银子,够你用半年的,他最多和你做一锤子买卖,至于后续维系的银子,你还是要自己赚的。”
宫九的指尖缱绻地抚了抚身下的大红锦绣被“如千鸟所说的,这世间什么来钱最快什么消息路子最广青楼。这是你唯一和那些有银子的人接触的最好、也是最方便的渠道青楼,一个就算是日投万金也绝不会被任何人怀疑的销金窟,多么完美的选择”
“可罂粟一年一熟,想要培育它可是一件长时间的活计,你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所以你不能亲自抛头露面但有个位置,却能让你即便不用亲自抛头露面,也能获得所有的情报、掌握全部的银子。”
“老鸨。”宫九毫无感情地勾了一下唇角,“这是老把戏了。”
粉色衣衫的女子从里间转了出来“世子所言,句句在理。”
宫九看着画着黛眉、抿着朱彤口脂的美丽女子“那可是句句属实”
女人温婉地笑了“自然也是句句属实的。”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缠在宫九腰间的银丝骤然收紧,割裂了衣衫,慢慢勒紧,勒进皮肉里,渗出一丝血丝。
宫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碎了的裘衣“姑娘真是热情。”
他在心里想的却是幸好没有穿道长给我做的衣服
女人温柔地笑着走到床边“刚看到世子的时候,妾身本是打算用这银丝,给世子一个痛快的。不过世子居然这么聪明,妾身倒是觉得这点痛快有些配不上世子爷了。”她的素手一翻,玉纤的掌心中便落入了一个小包,展开包纸,是一小撮白色的粉末,“还是让妾身带公子领略另一种极乐吧”
紧闭的雕花大门被人轰然踢开,然而在此之前,白色的粉末已然被女人洒进宫九口中了。
闯进大门的墨麒呼吸顿时一滞,心跳骤然停顿了几拍,在他大脑思考出来点什么东西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冲进了房间,一把抱起宫九的上半身,指尖刃落入掌心,两三下割掉了宫九身上的银丝,又匆忙忙摘下腰间的酒“别咽别咽漱了口立刻吐出来”
胡铁花的大惊声几乎和墨麒的声音一同响起“柳无眉竟当真是柳无眉”胡铁花下意识地啐了一句,“我这嘴怎么说什么什么灵”
楚留香已经揉身上前了,和顶着两个黑窟窿眼的柳无眉缠斗起来。
宫九被墨麒紧紧抱着连漱了四次口,一整坛的一壶冬都被漱完了,墨麒还是不放心,又摘下了腰间最后一坛一壶春“再漱。”
宫九推开酒,语调平静“再漱也没用了,该吞进去的已经进去了,漱一百遍也没用。你的一壶冬能解罂粟的毒瘾吗”
墨麒攥着宫九肩头的手简直像是要揉进宫九的骨头里“不能。一壶冬什么都能解,但却解不开瘾”
宫九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面上晕出一丝亢奋的粉色,愉悦的微笑渐渐勾了出来“你得好好改进你的酒了”
楚、胡与柳无眉的打斗已经撞穿了数个房间了,估计这场打完,整个醉春楼是真得推倒重建了。不过醉春楼的主人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只是紧紧盯着已经开始上头的宫九。
殷红的血色顺着宫九雪白的颊,一路染红了他的每一寸皮肤。
墨麒一把握住宫九的手腕,将他固定住,免得发作时宫九会抵不住自残。心中被满满的、要被涨裂的酸楚感占据,除了懊悔自己晚到一步,便是气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放低声音在宫九的耳边哄道“没事,我在,我一直在。很快会过去的。”
宫九居然还有理智在这种情况下灵巧地将自己手腕挣脱出来,伸手一把拽向了墨麒身边垂落的银色尘尾,滚烫的指尖卷住了不放,一双眼睛漆星也似地亮了起来“道长。”
宫九飞快地把拂尘从墨麒背后硬拽了下来,浑身抖着把浮沉银雪往墨麒手里塞。
墨麒手里是被塞进来的拂尘“宫九,你”
宫九一把拽住墨麒的衣领,狂乱地说“抽我,快用拂尘”
凌厉的内力因为紊乱而自宫九体内暴动溢出,撕裂了他身上的衣服,皲裂了宫九身上的皮肤。
可那些伤口刚一见红,又很快在霸道的内功心法加持下极速愈合。像是一簇簇转瞬即逝、绽放在雪地上的红梅。
宫九“快”
宫九的眼神一时迷乱,一时清醒,手就算是痉挛着也紧紧攥着墨麒的衣领。
同时发作的自虐与药瘾同时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击着宫九的神经,令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疯狂,内力亦是更加紊乱。
墨麒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已经被撞出了好几个大空洞的房间,一把横抱起了宫九,转身快步踏出房门。
好巧不巧,两病齐发。墨麒真怕宫九混乱的内力会令他筋脉寸断、爆体而亡,倒不如先安抚下其中一病。
两个青衣姑娘本一直害怕地瑟缩在门外,见到老板终于出来了,惶急道“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老板”
“无妨,楼倒了重建便是。”墨麒匆匆道,“一楼没人的房间,带我去”
两个姑娘连忙跌跌撞撞地带着墨麒下楼去了,寻了间无人又偏僻的房间,都不等她们开门,墨麒便抱着宫九踢开了房门,大步踏了进去。进门的瞬间,袍袖一甩,内力便吸住了门板,乒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两个姑娘在门外傻眼。
楼上,是两个侠士和她们的老鸨打斗的声音;面前门里,是种种令人羞涩的暧昧声。
两个姑娘后知后觉地开始了误会诶诶原来老板抱着的那个美男子,居然和老板是这种关系么
“轰”
醉春楼抖了三抖。是楚留香他们又撞破了一道墙。
两个姑娘听着面前屋内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又高了个调子的声音面面相觑“”
这这看不出来啊。
原来越是外表看起来冷漠的人,其实内心越野的么
楼顶的打斗声已然停止,过了一会,楚留香和胡铁花也灰头灰脑地匆忙赶下来了,站门外一听“”
原本焦急的心情顿变无语。
噫这动静听着可不像罂粟毒发作
嗯九公子不是借机驴道长陪他那啥吧
屋内,本被心急和担忧冲昏了头脑的墨麒也琢磨出来哪里不对了,伸手掐住宫九的脸颊,迫着他张开嘴,伸指一摸,果真从宫九口中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膜。
宫九还借机嘬了口墨麒的指尖。
墨麒拈着膜,搓了搓,是天蚕丝的料子“”
他面上的表情由眉头紧皱的担忧,慢慢变成了发现被骗的愠怒,接着又有几分好笑和难以置信“你是故意的”墨麒摁住了还想往他身上靠的宫九,晃了晃手中的天蚕丝特制成的薄膜,“你是故意的你早就在算着今日了还准备了这种东西”
宫九软软地把手往墨麒腰上一搭,含糊道“是吧。”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暧昧地掠过墨麒已经被他“不小心”扯散的三千青丝,勾起一缕缱绻地缠在修长好看的指尖上打转。
他以一种状似温顺地低伏着身体的姿势,仰头看向墨麒,眼角带着惊人的艳丽。
墨麒不仅无动于衷,反倒还直起了身子。
宫九暗示不成索性明示,扯了扯墨麒的头发,不满道“继续”
墨麒怒极反笑,久未出面的天绒丝下一秒就缠住了宫九的手脚,将他死死绑住,动弹不得“继续呵,九公子既然这么能耐,那便自己继续吧。”
墨麒无情地从宫九手中拽回了自己的头发,反手收起浮沉银雪,青丝披散着,头也不回地踏出了还弥漫着暧昧味道的房间。
门一开。
楚留香、胡铁花尬笑“嘿嘿嘿”
两个姑娘傻笑“嘻嘻嘻”
哦呦,头发都披散了哪。哦呦呦,衣服都扯乱了哪。
已经洗不干净风评的道长“”
宫九,真是个害人的妖精
一番折腾回到将军府时,天已蒙蒙亮了。
展昭打着哈欠拽着睁不开眼的白玉堂出来,迎面就遇上了归府的墨麒等人。
展昭眼睛一瞪,立马就知道自己这是错过了重要剧情了,顿时有点后悔昨日自己为何休息的那么晚。
胡铁花和也来迎接他们的姬冰雁说昨晚的战况“真的是柳无眉,真是绝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就连老臭虫都觉得不可能的,居然真是柳无眉”他先是难以置信地又反复念了几句,而后切入正题,说了一番他和楚留香如何击溃柳无眉的过程,“柳无眉死了。尸体我和老臭虫也已经处理掉了,保证这回绝不会再让人有机会让她起死回生第二次。”
展昭点点头,凑过来“那道长和世子呢”
你看九公子那满脸餍足、一脸红润的表情,再看看道长那黑锅似的脸色,明显昨天也发生了很精彩的故事啊
胡铁花背着道长,偷偷在面前举起手,俩大拇指勾了勾,和展昭传音入密道“那还有啥呢,不就是”
展昭顿时无声地做了个“嚯”的口型,然后同情地看了墨麒一眼。
什么话都没说,上前拍了拍墨麒的肩膀。
展昭心想肯定是昨晚墨麒和世子那个啥,进行了深层次的交流了。说不准是世子满足了,道长却还没满足,但是道长又心疼世子,不愿强求,所以才黑着脸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猜测的完全和事实截然相反。
二十来岁,半个月前河西案才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车的展昭,现在已经自学成才,能够熟练地举一反三了,偶尔的时候还能点拨点拨一窍不通的白五爷。
至于白五爷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窍不通那就没人知道了。
蓬莱寻仙案,时隔半年,终于宣告破案。
凶手柳无眉已然伏诛,数几十名死者终于能够瞑目。
只是下葬的时候,那些“投名状”上的死者坟边空荡荡的,仍是什么人都没有。
案破前,他们是被自己家族抛弃的棋子,被扔到满里来冰冷地躺了半年;案破后,他们的家族死的死,逃的逃,更不会有人会想起为他们点一支长明灯。
这是即便凶手伏诛也改变不了的。
展昭抱着巨阙,靠在客房门边边发呆边为此感伤的时候,白玉堂恰好捧着一碗圆滚滚的汤圆,远远地看见了展昭。
白玉堂脚步不停,走到展昭面前,把碗凑到了展昭鼻子底下“汤圆。芝麻馅的。”
香喷喷的味道瞬间就激活了展昭的胃口,挤走了展昭心里的那点伤感。
展昭直咽口水“给我给我勺子”
糯白的面皮在汤里滚滚地包着内里的芝麻馅儿,肚溜儿圆,拿勺子一戳,又甜又蜜的芝麻馅就噗滋的溢出来,显然是放足了料。
展昭吃了口,烫的直吸气,仰头“香啊好甜”
馋猫瞬间被汤圆收买了胃。
西门吹雪终于舍得从房间里出来“九公子回来了”
展昭飞快吞下最后一口汤圆,直点头“唔,唔,”他把甜津津的芝麻馅儿咽了,“回来啦九公子就住道长旁边那屋,庄主你去他房间要是没找到,那就去道长房里看看。”
西门吹雪颔首“多谢。”
按照展昭的指引,西门吹雪敲了宫九的门,见没人,便去敲了墨麒的屋门。
墨麒打开门的时候,脸色还是黑的,看见敲门的人后,怔了一下“庄主”
西门吹雪“我来找九公子,他在吗”
宫九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在,等我穿好衣服。”
墨麒的脸刷啦一下更黑了。
西门吹雪的眼神顿时有些异样“原来”
墨麒“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西门吹雪“道长不必解释,我心知。”
墨麒“你不知”
你知什么了,宫九他就是胡搅蛮缠来的,昨晚本就一夜未睡,早上连个回头觉都被宫九折腾没了,非要拉着自己“再来一次”,说他什么“做到一半就跑,哪有这样的人”。
西门吹雪的视线越过墨麒的身侧“九公子。”
宫九手欠地随手拍了一下墨麒的腰侧。
墨麒“”
忍。
西门吹雪“九公子,我欲往白云城平乱。”
宫九了然“你想要我给你赦令,让你过满里往白云城的禁航线。”
西门吹雪沉默的点点头。
宫九正是心情最愉悦的时候,因此格外的好讲话“如今蓬莱寻仙案已经了结了,禁航令自然”
“可以解了。”一道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李将军”墨麒微微一惊,随后大步走到李光寒身边,“李将军”
李光寒已然不是先前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了,墨麒的治疗确实有效。今日清晨,千鸟还在和老管家闹着“能不能陪房”的时候,李光寒便睁开眼,终于恢复了清醒。
未等墨麒把话说完,李光寒就已经干脆地将手腕伸出来了,轻轻笑道“诊脉,我知道。”
趁着墨麒诊脉的当口,李光寒犹豫了一下,对墨麒道“此番多亏道长,满里方得太平。我那般对待诸位侠士,道长还能不计前嫌,道长”
墨麒摇头,不让李光寒继续说下去了“李将军受罂粟之苦,又受病痛之扰,先前宴时冲突我等皆知并非将军本意。火筒之时更不能责怪将军,本是我等犯禁海令在先。”
李光寒抱拳,深深一揖“道长大义”
李光寒站直身体,看向一旁的西门吹雪“久仰西门庄主大名,紫禁之巅,天下第一剑客的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得见,果真不凡。”他利爽地道,“我正好欲往南海一趟,庄主,同行”
楚留香和胡铁花也走了过来,胡铁花口中抱怨“李将军,这不厚道啊。对待咱们的时候,李将军你可没这么和风细雨。你也不问问西门庄主要去何处”
李光寒朗笑道“全天下人都知道,西门庄主和叶城主的关系有多好。西门庄主大老远跑来南海,自然是要去白云城,帮自己的好友平乱的。”
胡铁花抱臂环胸“那我们去白云城就不能是帮忙平乱的吗”
楚留香沉吟了一下,汗颜道“许是李将军真的没听过我们的名号。没听将军说么,他知道西门庄主也是因为西门庄主在皇宫里头和叶城主干了一架”
毕竟李光寒确实不是江湖人嘛。
李光寒也有点汗颜了“这我以后,也定会多了解了解江湖之事的”
李光寒又诚恳地对墨麒道“此番真的多谢墨道长”
宫九睨了李光寒一眼,轻呵了一声“你也该感谢感谢千鸟小公子。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你这么久呢。”
李光寒俊秀的面上先是微微一红“对嗯”
李光寒张大了嘴“慢着,小公子”
南海最最威武的镇南将军,寒光军最最可靠的将军大人,傻了。
李光寒“小公子千鸟姑娘她,她不是”
李光寒脸上的粉色骤然褪的无影无踪了,可谓是大惊失色。
众人了然,千鸟这几日为了照顾李光寒,都穿着女装扮着青鸟呢,李光寒当真把千鸟当成女孩子了。看刚刚他脸红那样子,指不准心里头还有了那么点小憧憬,得,这下给宫九一杆子敲傻了脑袋,沉了。
李光寒又喃喃了一句“小公子”
好容易花开二度,花骨朵还没长齐呢,咔擦,没了。
胡铁花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李光寒的肩膀,放任懵逼的将军在一旁厘清大脑了,对墨麒、宫九道“展少侠和白少侠走啦吃完了早食就走了。好像是包大人那边有什么要紧事,让他们赶回去。他们托我和老臭虫和你们打声招呼,说下回到了开封,一定要喊他们,到时候他们带你们吃遍开封美食”
胡铁花还有句没说。展昭托他带的话里还有一句,是“祝墨道长和世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胡铁花没敢说。他直觉地感觉这话还没到时候,现在讲出来,说不准会被墨道长和宫九两个人混合双打。
胡铁花的直觉向来很准,所以即便他觉得就昨晚醉春楼里那个情况,这话完全可以带了,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本能地咽了回去。
直觉告诉他,这是句送命话。
西门吹雪去白云城,只带上了装着叶孤城的棺材。没有和人同行,独自出发了。
楚、胡、姬,还有墨麒和宫九,只站在岸边目送着载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船离开,并没有一起去。
白云城的事情,还是这两个人最有资格出面。
众人在沙滩上,眺望着礁石、细沙、碧海、飞燕,过了一会,才被一股黑沉的浓烟打断了赏景的兴致。
“那不是李将军方才离开的方向”胡铁花飞快从沙坑里跳了出来,“他出事了”
宫九随意看了眼浓烟,眼神就又吝啬地收了回来,重新落到惊涛骇浪中修心的墨麒身上“是李将军烧毁的罂粟田吧。柳无眉后来杀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偏偏选中他们,除了是为了掩盖先前的罪行,大抵也是因为他们瞧见她的罂粟田了。这么想的话,那块罂粟田的位置便很容易猜到了。海沙和树林的边界,这是既会有渔民,也会有农民去的地方。”
胡铁花抖了抖裤腿,从里头哒啦掉下个傻头傻脑的寄居蟹来“你确定他就是烧个罂粟田李将军,应该不会想不开吧”
他还记得那天将军府门口,那个脆弱地埋首在雀翎背后汲取温暖的李光寒。
墨麒“不会。”
李光寒身上的毒瘾已经消了,重伤也已经根治了,他又熬过了一劫。
墨麒“李将军从小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父母,祖父,战场,甚至罂粟情爱不会这么简单的击败他。”
胡铁花啧了下嘴,随口道“也对,反正不还有千鸟吗。”
就千鸟那天天净想着扒李光寒裤腰带的模样,李光寒估计是想颓废也颓不起来了。胡铁花在心里开玩笑的想。
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一语成谶。
熊熊燃烧的罂粟花田边。
千鸟正黏在李光寒背后。
李光寒今日才知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根本就不是个小姑娘,而是个和他一样带把儿的男孩子,只觉得自己这几天脸红心跳的都是喂了狗了“你下去”
千鸟“我不你不知道我是男孩子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态度的”
李光寒被千鸟这树袋鼠似的一压,差点没站稳“可你是男孩子”
千鸟“怎么怎么,你还性别歧视吗男孩子怎么啦男孩子就不能亲亲抱抱举高高啦”
李光寒被千鸟这耍赖皮的话噎的哑口无言“”
千鸟飞快伸手去拽李光寒的裤腰带“来嘛来嘛管家老爷子天天在旁边盯着我,我都没有看到过你的腿”
李光寒惊得连忙拽着自己的腰带,难得狼狈“光天化日胡闹下来”
千鸟四肢并用“我不。”
李光寒“下来”
千鸟“我不我不”
焚烧殆尽的罂粟花田边,两道年轻的声音争执吵闹着,幼稚的对话被海风吹的很远,很远。
顺着蜿蜒的沙滩放眼望去,海岸的另一端,惊涛之中,墨麒被骤然而来的一道巨浪砸了满脸“”
墨麒摸了摸自己老是发慌的胸口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在江山醉里已经自生自灭了快半个星期的唐远道啊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
离开了这么久,怕不是和九公子都快能抱俩娃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