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玉箫,我失忆了。
别问我为什么失忆了却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因为我只是失忆,而不是失智。当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墓碑上那大大的“玉箫之墓”四个字我还是认识的,因此我判定玉箫应该就是我的名字。
至于我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能死而复生,亦或者我压根就没死透,这些就都不得而知了。
我只记得我醒来的那一天眼前一片黑暗,耳中听到的是十分沉闷的淅淅沥沥的雨声,而我自己似乎正身处一个狭窄逼人的空间里,鼻尖隐约能闻到一股树木的清香。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我被人给活埋了。
但当我毫不费力地从那个空间里爬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狭窄逼人的空间竟然是一口棺材,而我则被埋在一个孤零零的坟茔里,墓碑上刻着显眼的“玉箫之墓”四个大字,左下角则是“兄,玉逍遥立”几个字。
看得出来,我的坟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墓碑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想来我也死了很久了,而我那位叫做玉逍遥的兄长想必也已是一个耋耄老人了吧。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死而复生,会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怪物?
由于失去了过往的记忆,我也不确定我与这位兄长的关系究竟怎么样,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坟墓恢复了原状。
既然在他们的记忆中玉箫早就死了,那就维持原状吧,毕竟他们现在一把年纪了,我也不想将他们吓出个好歹来。
看,我就是这么的贴心。
奇怪的是,我虽然除了知道自己叫玉箫之外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我的身体却似乎还保留着一些生前的本能。这从我被街上的小混混调戏时却能反将他们揍得哭爹喊娘就能看出来,想来我生前应该是一名江湖人。
当时我在湖边看到了自己一身粉嫩嫩的少女装扮,虽然好看是好看,但配着我这一头的白发,实在很有装嫩的嫌疑。于是我变卖了手腕上的一个银镯,重新买了一套淡紫色的长裙套到了身上。
看着镜中的紫衣美人,我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我都已经不是少女了,还穿得那么粉嫩做什么。
然而在用光了变卖手镯得来的银两后,我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没钱了。
虽然我并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睡觉休息,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花销的地方,但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活得像一个正常人,哪怕我现在也许已经不能算是个活人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赚钱,但还是决定去试一试,也许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找回一些记忆也说不定。
我在镇上找了一份绣娘的工作,发现自己刺绣的手艺竟然还不错,因此赚到的工钱竟也不算少。而我在绣庄里做了三个月的绣娘后,老板娘心善,将自己名下一处偏僻的小宅低价卖给了我,也因此让我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栖息之地。
如果可以这么平淡的一直生活下去,似乎也很不错。
然而那一场灾难却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暗红色的结界在扩张过后,结界内除了我,便只剩下了一地的尸体,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名叫地冥的人发动的血闇灾劫,而那次我亲眼目睹的暗红结界,也正是血闇灾劫的起始第一灾,血闇结界。
血闇结界,天火九日,地毁八荒,魑毒冥瘟。
我在经历了这四个血闇灾劫后,已经习惯了流浪的生活。我本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第五灾风末之灾发生时,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眉发皆白的男人,五官英俊至极,却也严肃至极,然而他左耳上的那一枚耳钉却显露出他过去似乎也曾是一名年少轻狂的少年。此刻他身着一身白色的儒袍,身背长剑,手持律典,看着我的眼中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神色,使我不由得心口一滞。
我愣愣地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觉得我过去似乎认识他,而他显然也已经认出了我。
“玉箫……”
我听到他念出了我的名字,声音低沉浑厚,好听得要命。
然而我猛地一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我现在可不算是一个活人,看他的装扮和气势,必是儒门的高层。儒门可是名门正派,而我作为一个活死人,若是落入他的手中,说不定会被大义灭亲,为民除害。
这还得了!
我趁他还在愣神,转身就跑,毕竟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然而我终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他的反应可谓是极为迅速,不过眨眼间就挡在了我的身前。
“玉箫!”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声音低沉而悲痛,“你为何要跑?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你可能没死的时候,我有多激动?”
看来是我误会他了,原来我生前和他的关系这么好啊。
我满含歉意的看着他,却不得不提醒他一个残酷的事实:“那个,其实我确实死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情况,不信你看。”
我扯过他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他的身体先是一僵,但随后脸色就沉了下去,周围的气压也低得吓人。
“你感觉到了吧?我没有心跳。”他现在的神色有些可怕,我不由瑟缩了一下,小小声地说道,“我压根就不能算是个活人。”
“没关系。”似乎发现自己吓到我了,他柔和了神色,尽量温柔地对我说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虽然还是记不起他是谁,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骗我。
“不过,你能先告诉我你是谁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情,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君奉天。”他伸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终究缓缓收紧手臂将我拥入了怀中,在我头顶一字一句地说道,“御命丹心·君奉天。”
君奉天。
这个名字宛若一道惊雷劈过我的脑海,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名黑发蓝衫,桀骜不驯的青年,他眉目英俊又意气风发,整个人都散发着天之骄子的气息。
“二师兄……”我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你好像胖了……”
君奉天:“……”
我:“……”
等、等等,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君奉天带着我回了德风古道。
而在路上我也大体明白了我的身份来历,以及和他之间的关系。
我叫玉箫,是云海仙门九天玄尊的三弟子,大弟子玉逍遥是我的亲兄长,二弟子君奉天是九天玄尊的儿子,也是云海仙门的少主,而在我之下还有一个小师弟,名唤云徽子,被我们叫做小墨云。
至于我是怎么死的,据他所说,我是在血河战役中死于鬼麒主之手,但具体细节他却没有说,想来那件事对他打击太大,而我又不愿逼他,便也没有再问。
而他后来奉九天玄尊的命令进入了儒门的德风古道,成为了昊正五道内的法儒无私,负责镇守第一道关卡。
我的兄长玉逍遥则被玄尊钦点为玄黄三乘之一,承接了天迹的称号,另外两人则是地冥·鬼谛与人觉·非常君。后来玄尊死亡,地冥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兄长与他在逆鳞之巅一战后被他关进了天堂之门,地冥也因此受了重伤,不得不去黄泉三千丈养伤。
直到不久前寄昙说用三光之器·三恒曌世打开了天堂之门,兄长才得以重新入世。
我不禁有些咂舌,原来在我死后又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儿啊。
“你先在德风古道住下,我会通知天迹来看你,可以吗?”君奉天侧头看着我,声音低沉而温和。
“好啊。”我欣然应允。
虽说玉逍遥是我的兄长,但我确实不记得他了,贸然见面说不定会很尴尬,我也需要做个心理准备。
来到德风古道,远远便看到一群人迎了上来。
“法儒尊驾,您回来了。”
“师尊。”
“尊驾,这位姑娘是?”
他们在见到我时微微一愣,为首的青年黑发紫衣,衣着儒雅而华贵非常,漂亮得就像个女孩子,此刻他呆呆地看着我,近乎呢喃地开口道:“玉姐姐……”
“她是玉箫。”君奉天牵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的身前站定,淡淡介绍道,“我未来的妻子。”
众人:“???”
我:“???”
什么妻子?谁的妻子?
我近乎懵逼地看着他,其他人的表情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原来是师师师、师娘啊。”其中一个高马尾的紫眸青年近乎结结巴巴地说道,“见过师娘,我是师尊的大弟子,云忘归。”
“我……”我正想开口解释说我不是你的师娘,我压根就没打算嫁给他,却不禁在君奉天扫过来的眼神下噤了声。
好吧好吧,我是你的妻子。
我怂了。
“有事稍后再说,先替她收拾一间房间出来,要僻静一点。”君奉天紧紧握着我的手对他们吩咐道,我试着抽了抽却没能抽出来,只得作罢。
“是。”云忘归他们带着一脸梦幻的表情下去了。
收拾好房间后,房间内只剩下了我、君奉天与那名紫衣青年。
“他是玉离经,我的义子。”君奉天为我介绍道,“也是我们当初一起收养的那个孩子。”
“玉姐姐。”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强自压抑着什么,“还能见到你,真好。”
他笑着看着我,那双眼睛波光粼粼,我看到他强撑着不眨眼睛,似乎不想在我面前落泪。
“离经。”这个名字在我唇齿间滚动,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一名稚童一脸孺慕的粘着我,甜甜的叫我“玉姐姐,玉姐姐”。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长大了。”
“玉姐姐。”他终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清泪自他眼角缓缓滑落。
破碎的记忆画面中,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与他缓缓重合。
我替他擦去眼泪,看着他如今丰盈了许多的脸庞不禁赞叹道:“儒门的伙食真好啊,你看看你,和你亚父一样,都胖了。”
玉离经:“……”
君奉天:“……”
我:“……”
哎哟喂,我怎么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呢!【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