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皊看着艾弗里犹犹豫豫作答的样子又忍不住一笑：“回答正确。第二个问题：堕天使族内的权利结构。”
这个问题不难。殷皊编写的讲义侧重点就是堕天使，而自从艾弗里在翻阅时看到「阿诺德·普莱斯考特」这个名字，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是哪一种恶魔了。
“堕天使族的权利结构和血族相似，高层由贵族和政府官员组成。也就是说堕天使与血族都是贵族制和官僚制的融合。而神界三界的制度全都是官僚制，魔族的弗莫索斯则是强者为尊的等级制。
“堕天使族和血族之所以采用官僚制和贵族制结合的方式，是因为堕天使和血族的新成员的出生并不一定需要双亲的结合。堕天使和血族当然有孕育子嗣的能力，可是在扎铂加尔德、格兰特港和一些其他种族的领地里有各自为灵体制造身体的圣地。在鬼城，神界三界和魔界三界的成员相对固定，死后多半还会转生进自己上一世所属的那一界或是其他的长生种的地界。这些灵魂一部分去投胎，另一部分在各自种族的圣地里以婴儿状态重生。这些孩子会被领养，但是和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殷皊听到艾弗里能够这么长篇大论感到非常开心，毕竟是他写的讲义起到作用了呀。可是艾弗里这么头头是道的样子让他想要更进一步试探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记得一点不差。
“你说得没错，除天使不能生育、魔族不愿生育以外，白巫师、圣骑士、堕天使、血族都有普通的传宗接代和圣地转生这两种方式。普通的传宗接代保证了贵族制的延续，而由于大部分成员都是圣地转生过来的，没有任何父辈积累的资源，政府为了给他们上升空间而实行官僚制度。”殷皊替艾弗里把前面的话说完，偏过头，接着毫不留情地抛出他的问题，“那么为什么白巫师和圣骑士只有官僚制度而没有贵族制度呢？他们没有和堕天使同样的理由吗？”
艾弗里愣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在任何地方看过这个内容。可是殷皊既然说自己问的问题与书相关，那就一定与书相关。
制度是怎么产生的艾弗里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制度的产生一定与普世价值观有不浅的联系。如果制度与信仰不符，制度就不能长久。
堕天使和血族属于魔界，而圣骑士和白巫师属于神界。区别就是神界与魔界的不同吗？
他慢慢地回忆殷皊写过的内容。
“我想……这是因为神界倡导公平，被一种重苍生而轻个人的观念影响着吧。贵族制代表有一部分人可以躺在祖先的财产上掌控绝大部分社会资源，而另一部分人却要辛辛苦苦地劳作，所以圣骑士和白巫师无法接受贵族制。可是魔界不一样。魔界只承认实力而且十分护短，按照远近亲疏排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爬到高层的人当然会偏袒自己的孩子，如果他们有孩子的话。”
一旁沙发上的诺尔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右手拇指夹在书页之间，听艾弗里的推论。艾弗里的这一番话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但是不论思路还是眼界都太浅太直接了。而且他真的想不明白这孩子在这所学院和格雷家受到了什么毒害，一面被所谓的正义讨伐一面帮他们数钱。
他脑海中闪过艾弗里说着「想看看天使」时的样子。那时的他眼中闪着诺尔所见过的最澄澈的光。
“你先这样认为也未尝不可。”殷皊和诺尔有同样的想法，微微皱起眉，“但是请明白这一点：大多数魔界三界的成员都不认同帕莱都正邪分明的观点。神界与魔界的区别不是天堂地狱的区别，而是细微又复杂的。神界的人不一定无私，而魔界的人也不一定自私。”
艾弗里点点头。果然自己想得还是太浅了啊。
“刚才的第二个问题有些超纲了，第三个问题会简单一些。”殷皊把翘着的二郎腿交换一下，变成右腿压在左腿上面，然后交叉双手叠在膝头，“解释苏伏石导致的魔力暴走。”
苏伏石是在自身没有魔力或者自身魔力储备不足时提供外界援助的魔法石，可是这并不代表只要使用苏伏石就会成功。苏伏石可以镶嵌在写有魔法阵的特殊石板上，也可以像诺尔使用过的浮云梯一样镶嵌在机器里。可是不论是石板上还是机器里，使用者的作用都是不可或缺的。
“苏伏石导致的魔力暴走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使用者自身没有魔法储备、没有经过必要的训练时强行使用魔法阵石板或者超出控制能力的机械，导致的石板或机械主导无法掌控大局的使用者。第二种是使用者自身没有魔法储备且自身魔力通路没有疏通的情况下将苏伏石的能力引入身体导致的吞噬魔力不成的反噬。第三种是使用者自身拥有充沛却不够通畅的魔力储备。这种魔法贵族虽然在不借助苏伏石时勉强可以过关，但是加上苏伏石的加成效果就会出现过多的魔力淤积在不够通畅的身体里没有出路，严重的甚至会使魔法师暴毙而死，比如堕天使贵族的亚德里安·辛克莱尔，辛克莱尔家两千多年以前的家主。”
艾弗里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殷皊的表情。他有认真看殷皊写的讲义，刚才那段话基本就是原文。他成绩好是有原因的：看过的东西基本过目不忘。这和超忆症没有关系，他也能选择性地记住重点。但是只要他付出足够的专注，想记的东西他都能轻松记住。他很幸运，变成艾弗里·普莱斯考特之后这个能力没有因为换一具身体而减退。
所以对殷皊表情的关注也有了几分邀功的意味。他非常高兴能在殷皊的眼睛里看到不加掩饰的赞许神色。殷皊在感到满意的时候，狭长的丹凤眼会很轻微地眯起来，原本略深的红眸颜色会变亮变浅，其中似有光芒闪烁。他的嘴角会不自觉地扬起来，身体前倾，之前有些高傲疏离的态度顷刻间就能冰消瓦解。
“回答的很好，艾弗里。”殷皊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那么短的时间能把书记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诺尔回过头来，不知是在夸他还是在泼凉水，用一如既往听不出情绪的单调语气评价道，“只是理解了多少就不知道了。看过的知识融会贯通、活学活用、对未来的考验有帮助是最好。不然就只能浮于表面了。”
“我记住了，谢谢你，诺尔。”艾弗里对贤者的反应有点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这样说。
“实践是加深理解最好的方式。”殷皊接着诺尔的话说，“既然你已经理解了书上的内容，现在我们就来试着使用苏伏石。我会给你布置功课增强和引导你自身的魔力储备，但在这节课我们先稍微依赖一下苏伏石。”
艾弗里赶忙把苏伏石放在手掌中心。他特别喜欢这种流光溢彩的小石子，美丽的同时隐藏着巨大的能量。让这样的能量为己所用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从你刚才讲过的三种苏伏石魔力暴走来看，你认为使用苏伏石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艾弗里回想一下，三种情况中的两种都是魔法平民的情况，第三种才是魔法贵族。而三种情况全部都是在主人自身不够强大的时候有心托大所致。
“是谨慎吗？分清自己能驾驭的和不能驾驭的，不能驾驭的就不能强求。”
殷皊的眼中没有艾弗里答对问题时的赞许神情，所以艾弗里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肯定说错了。
“谨慎是一方面，可是更重要的是流通。”殷皊将交叠的双手从膝上抬起，拢在胸前。他手心相对的地方渐渐地出现一抹亮色，一开始就像一柄针的反光一样细小，随后渐渐变得凌厉而壮大，热情地燃烧起来。这是一团比火焰还要热烈的光球。艾弗里看得专注，目不转睛地盯着光球，身体不断地前倾再前倾，几乎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在聚拢这团光的时候，用力的地方不只是我的手，艾弗里。我的意念也不仅仅是停滞在这团光凝聚的地方。”殷皊说着，微微闭上眼睛，动作变得有些像是冬天外出归家的人探出手在壁炉前烤火，“当然，一方面我的意念集中在光线产生的地方。如果我不去留意那个地方、不在脑中想象光的形象、不注意手的聚拢动作对光的引导，光芒就不可能聚形。然而，另一方面我必须拨出注意力去留意身体中的魔法通路。”
艾弗里豁然开朗。苏伏石也是一样的道理。他昨晚疏通的那一个小时真是歪打正着了。
“正因为有魔法通路的存在，正因为魔法在我体内汇通，我的双手才有了聚拢起光线的力量。魔法贵族必须时刻保持体内魔法通路的通畅，因为魔法通路的阻塞会直接影响小型魔法的成效，甚至还能在魔法师使用大型魔法时伤害魔法师的身体。但是这也是一个双向的过程。”
“因为魔法通路畅通的魔法师很容易就可以积蓄魔法、增加魔法储备，而魔法通路阻塞的魔法师很难积累魔法，更难施展大型法术？”艾弗里忍不住抢了殷皊的话。有时候他很想让老师知道自己已经懂了，可能是因为他爱显摆？不过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喜欢看那种赞许的眼神。他自觉是一个不够谦逊的人。
殷皊被艾弗里抢了话不由得一愣，可是愣过之后他给了艾弗里一个正中下怀。殷皊觉得既然艾弗里想得这么清楚，那么只要那家伙没有不顾及礼貌，他就算抢话也没什么。他甚至还觉得艾弗里抢得好。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只有碰到苏伏石魔法贵族才可能遇上魔力暴走。以前的魔法储备本来不够酿成大祸，可是苏伏石的能量一加进来，本身不够的魔法储备就变得危险了。”殷皊双手合十，将光球压扁，再分开双手时光球就已经消失不见。他将左手重新搭在腿上，右手在沙发的扶手上五根手指轮流习惯性地抬起又落下。
“艾弗里，你要记住，只要你使用了苏伏石，就必须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关注和疏导体内的魔法通路。就算是这样，你仍然会感到力不从心。你的体内会有压抑的阻塞淤积感，这个时候不要转移注意力，要努力疏通它。疏通不了的时候，就要果断地放弃施法。”
“那先天没有魔法储备的人呢？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殷皊的神色一暗，有意无意地瞟向诺尔：“他们感觉不到魔法通路的存在，因此身体中不能存有魔法。每一次使用苏伏石都是对自身的损伤，甚至会减损寿命。如果他们试图把苏伏石的能量导入体内，就十有八九会失败或魔力暴走。现如今百分之七十的苏伏石掌握在魔法贵族手中也许是件好事，因为在魔法平民中苏伏石导致的暴毙和伤残屡见不鲜。”【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