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师尊就不是长辈了?这里不欢迎你!滚……”金岚看向两旁的人,换了个词,回你的位置上坐着去!”
沈黎也是倔:“我偏不走,你怎样?”
金岚嗤道:“我师尊不喜欢你这种倒霉孩子,你再这样痴缠他定是要生气。”
皖俸如八风不动喝茶,若不是两个人在这吵得不可开交,他真的懒得管。
因为真的心力交瘁,而且这个沈黎,别看年纪小,那鬼心眼儿多的很,光是早晨在他房里呆了一会会儿,他就受够了。
然而无可奈何,还是要屈服于沈黎一声又一声的仙师下,默默看了一眼金岚,不咸不淡道:“行了,你别拦着他了。”
“你过来坐我旁边吧。”
皖俸如转头吩咐备了一副碗筷和坐席,沈黎就这么大摇大摆,傲慢的跟只金凤凰似的,一屁/股挨着皖俸如坐下来。
在外人看来,这只是出于客套,一个很平常举动。
但在金岚的角度看来,一向视孩童如魔物一般的皖俸如,有时候他举止亲昵一些,皖俸如都会退避,甚至嫌弃的把他推开。
可怎么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忍受一个才相识不过一天的毛孩子坐在身边,还离得那么近。
这也太伤人了!
金岚闷闷不乐坐在一旁,筷子恨不得在碗底戳出个大窟窿。
沈黎今天很乖巧,规规矩矩坐下来,一只手遥遥指了指盘中的色泽鲜美的糖醋鱼,说要吃那个,叫皖俸如给他夹。
金岚猛然转头看向两人。
皖俸如默不作声照做了。
他这才发觉今日的皖俸如和以前很不一样,往日里哪有这种好脾气去对一个小孩儿?
今天的皖俸如,和他平常所熟悉的皖俸如完全不是一个路子,金岚总也猜不透接下来他的每一个做法。
难以捉摸,出人意料,匪夷所思。
鱼肉夹了,鱼刺挑了,虾壳剥了,甚至还亲自给沈黎擦去嘴边的饭粒。
不可思议!!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师尊的吗?!
刚才他说了师尊不喜欢小孩,谁能想到皖俸如居然能和沈黎这么亲近,这不明摆着叫自己啪啪打脸嘛!
金岚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撇了撇嘴。
就算是答应了要照顾沈黎的饮食起居,也不用那么细致入微吧……
皖俸如这会正在给沈黎盛汤。
那三鲜汤隔的有些远,皖俸如毫不在意形象地挽起袖子,费劲儿的盛了一碗,搁到沈黎跟前。
拿起一只葱白汤匙,特意挑出了上头飘着的香菜,葱花等发物,照顾病人的手法,轻车熟路,看起来好像以前经常做这种事。
可在金岚的印象中,他从来没见过皖俸如照顾过谁,他连自己吃饭都是随便将就,更别说这么体贴的给别人投食了。
后来还不忘温柔地嘱咐沈黎:“小心烫,三鲜汤多少还有些发物在里头,你少喝一点,不然对伤口不好。”
完事以后,皖俸如若无其事的去吃自己碟里的东西。
沈黎捧着小瓷碗喝了一口汤,悄摸摸砸吧砸吧嘴,味道鲜美。
再看旁边这伺候他的人更是美,不仅美,还温润如水,无可挑剔,还是父亲会挑人,这要是换了昨天和他打架的那个来照顾,今天别说吃饭了,气都要气死了。
沈黎目光不由自主飘向金岚,向上挑眉,无不带着挑衅之意。
金岚越瞧越来气,这么多年,他天天呆在皖俸如身边,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从!来!没!有!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也不曾见过皖俸如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过!!
愤愤地瞧了一眼,皖俸如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细致入微,比对亲儿子还亲。
金岚胸中是纸包不住火的嫉妒,眼里是层层愤怒下流露出的一点点羡慕,为什么被这么对待的不是他?明明他才是宿青仙尊坐下唯一的亲传弟子!!!
就在这时,金岚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他顺着看上去。
陆白盛一只手拢着广袖,手腕露出一片紧实白皙的肌理,施施然放下一碟点心。
他看着金岚疑惑的表情,红着脸不好意思道:“这红糖糍粑太甜了,我不太喜欢吃,看你好像喜欢,正好给你拿过来了。”
金岚愣了愣,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陆白盛表现的有些窘迫,金岚不知道他在窘迫些什么,但也没什么耐心去猜测,他已经快被气死了,哪有闲工夫管别人?
“我刚看着你一直在吃这个,想是你应当喜欢吃甜食,恰好我又吃不了太甜的,也没几个认识的,就只好给你送过来了。”
“你既喜欢就多吃些,不过当牙疼。”陆白盛笑道。
金岚也冲他一笑,道了谢,也不扭捏,欣然接受了陆白盛的红糖糍粑,陆白盛看到皖俸如和沈黎,不由呆了。
悄悄附在金岚耳边说道:“昨日里看你师尊气势骇人,今日同那搭讪的女仙也是半个台阶也没给,想必是个冷傲孤僻的性子,怎么这会儿又这般温柔了?”
怕不是个神经病?
金岚狠狠咬了一口红糖糍粑,恨恨地咀嚼了两下,咽下去,有点剌嗓子。
今日的红糖糍粑怎么一点都不甜!?
为什么一点都不甜啊?!
恨!!
红糖应该都叫那霸占他师尊的狗黎吃了!
那边皖俸如还沉浸在投食当中,但是这边情况也全然尽收眼底了。
陆白盛道:“啧,难道你是捡来的?沈黎才是亲的?”
金岚梗着脖子不说话,看现在的情形,八成是吧。
陆白盛继续说:“还有阿黎,昨天分明和你师尊势不两立,怎么这变这么好了……”
陆白盛一直在金岚耳根子底下喋喋不休,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人心不可测,人心不可测啊,变节也忒快了些……”
话音刚落,皖俸如突然转过来将自己桌上的那碟红糖糍粑搁到了金岚的桌上。
沈黎桌上也有一碟,还没怎么动过。
他素来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但见皖俸如蠢蠢欲动的手要去拿那碟糍粑给金岚,立马护食的把碟子拿过来,塞了一嘴。
他是真的不喜欢吃这玩意儿,刚入口就受不了腻歪,牙都要被甜倒了。
果不其然皖俸如打量他不喜欢吃,伸手就去端了来:“小孩子吃太多甜的,对牙不好。”
沈黎:“……”金岚不是小孩子?!
金岚:“……”我年纪也不大啊。
陆白盛:“……”大家都是孩子啊。
金岚被晾了这么久,皖俸如这忽如其来的小举动,立马就给他的嫉妒之火蒙头浇灭,还隐隐有点甜甜的滋味涌上来。
“多谢师尊!”
金岚如获珍宝,捧着那两碟红糖糯米糍粑吃得津津有味儿。
皖俸如难得笑一回。
金岚还沉浸在他突如其来的关心中,并没有瞧见那几许没有藏着掖着的温柔。
皖俸如想,你喜欢就好,可别再生我气了,为师也是迫不得已,回头把昨天打你的,和今天气你的,一并补偿。
转念,他这忍不住埋怨身边这个沈黎,谁叫这个啦是个人精!
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他姓皖,用这个要挟他,饶是心里千个万个的不愿意,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不被戳成骰子喂狗,沈黎说一,他决不能说二,让他往东,绝不敢向西。
宿青仙尊一个活了两百年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还能为了保住项上人头,而去哄孩子,喂饭盛汤剥瓜子。
没脸了没脸了。
日至晌午,所有人休息了一个时辰后,陆陆续续去参加除夕的第二场活动。
小镜湖梧桐山围猎场。
这种场面,一般都是仙门中的小辈,年轻人们最是热衷的,彩头不重要,争的是那一口骨气和风头。
金岚换了一身藏色劲装,手持长弓,意气风发的准备和金绒,陆白盛结伴进梧桐山————
少年围猎范围。
进去之前,皖俸如压了一道咒法在自己的佩剑上,暂时可以让金岚用召唤。
金岚捧着青龙碧荒剑,捧着他师尊的佩剑,抚摸上面的纹符印,皖俸如将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温热安心。
他弯下腰,足够与金岚平视,足够以最小的声音能让他听见:“你心里想着要碧荒做什么,然后跟我念,碧荒,召来。”
金岚几乎很少能与皖俸如这么接近。
平常要么隔着一张桌案,要么他练剑的时候皖俸如远远坐在数下闭目休憩,或者亲自上阵和他对招也不会离得太近。
他好像总是个人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哪怕知道此人和他关系并不那么坏,他也会时刻保持警惕,身上总藏着一柄短刀,夜里压在枕头底下,碧荒放在手边,从不离身。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没有安全感呢?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金岚冥思遐想了一阵儿,忽然脑门被皖俸如轻轻弹了一下,他对上那双微怒的眸子。
皖俸如皱眉小声斥道:“我让你召剑,没让你跑神,你这个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参加围猎?”
“……对不起师尊,我重新来一遍。”
金岚惯会认错,皖俸如心软一贯好哄,马上就不生气了,稍微和善了一点,眸子弯了一弯,柔情浅笑。
“再来。”
“碧荒,召来。”
金岚很少见这样的皖俸如,觉得他现在慈眉善目,活像个弥勒佛,失神的跟着轻声念:“碧荒,召来。”
他盯着皖俸如扑闪的浓密睫羽,能闻到他发上的茉莉香,甚至能感受到手腕上有一根脉搏不徐不疾,有规律的跳动。【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