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担忧罗开先把事闹大从而牵涉到己身恍然又发现事实上他已经深陷其中即使想要脱身也摆脱不了干系还会落得背信弃义之名遂陷入了沉默。
而听闻了涉及宋国老将石守信之后罗开先同样觉得事有蹊跷但一时想不起缘由也不由得沉默地回想了起来。
这时一旁静坐倾听的赫尔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开口道:“将主……属下想起一事不知将主可还记得三月前调派卢守仁与王难驻守夏州之后他二人曾报与将主有人挑衅之事?”
“嗯?”罗开先恍然想起来了“我记得后来王卢二人曾派人送回灵州一批俘虏直接交由西德克处置我便没做理会……是了王卢二人汇报之时提起过约有百多人都是石保吉派遣到夏州想要从他们手中谋取盔甲的……那石保吉当属陈州石家……昌莆兄?”
“贤弟所不差石保吉正是前任卫国公石守信次子!”张显皱着眉毛确认紧跟着道:“贤弟此事大为不妥愚兄现在已无法推想今后……贤弟可知那石保吉何许人也?”
“他是何等人有何干系?”想到可能真正涉及到赵宋的高层实权人物罗开先的回答难免有些漫不应心。
张显也没在意只是语气悠悠地陈述道:“石守信已于二十年前病殁广孝皇帝1追封其为威武郡王不过这石家从未失了皇室宠信后任卫国公是他长子石保兴石保吉也不差他娶得是广孝皇帝二女延庆公主按民间法今上还该称呼石保吉做姊夫愚兄原本不曾留意此人官职不过去岁檀渊盟誓据这石保吉立有新功年初改了镇安军节度使端得是恩宠有加!”
作为京城的官哪怕只是吏张显的消息也比常人要多得多起来自是如数家珍。
初始罗开先有些心不在焉他对这时代官职称谓并不是很清楚但之后听张显石保吉此人竟是赵恒的姐夫而且武将做到了节度使层级俨然一品军政大员他才清楚为何张显事有不妥了。
不过妥又不妥又有何干系?这世上有百分百稳妥的事情吗?
至少罗开先他是不信的所以他很是干脆的摇了摇头道:“昌莆兄此言差矣涉关此事若仅昌莆兄一人一家自是万难与其争执但若算上某便大不相同!”
“贤弟切莫乱来!”张显忍不住大急。
罗开先的面色却轻松了许多也不解释径直道:“此事不必再议多谢昌莆兄实言相告……不昌莆兄不必再问此事后续不该昌莆兄亲涉兄长还是仔细斟酌如何与那丁谓回报才对……”
见罗某人的态度坚决张显也只能作罢其实他也知道事关开国公后裔又是当朝皇帝的姐夫一方节度自家区区一个文吏两相对比不过巨象与蝼蚁般相差悬殊而这初识的罗某人拒绝自己参与后事显然是为了自己着想。
想到这里张显便想到了家中年过花甲的老娘还有仅有八岁的幼子忍不住哀叹了一声道:“唉贤弟此事可有缓和余地?”
罗开先不忍刺激这位同样爽直之人郑重直言道:“昌莆兄此事后续于昌莆兄你无益反易牵累家人故昌莆兄佯作不知为最佳!”
“这……”张显犹豫了一下遂也爽快回应“也罢愚兄鲁钝来此庄院仅为探看未来女婿听了卫四郎传话便不知举措……如此便是丁副使责难又能若何?”
“哈便是如此!”罗开先朗然一笑转了话题“正事无需再论还请昌莆兄与某这开封府有甚值得游玩之处某家自到这开封府还未曾出过庄院改日定当四处游玩一番灵州到这开封府路程千里也不能白走一趟……”
“这有何妨?若论别处愚兄尚不清楚但这开封府愚兄可是耳熟能详!听闻贤弟携弟妹而来届时让愚兄家中内人做向导亦可!”张显眨了眨眼睛也放下了心事“不过眼下天已过午却是不合出门待愚兄给贤弟你解一番……”
到此这两方彼此算是心无隔阂能够在一起谈天地了倒也算乐融融。
黄昏来临时晚宴之后鉴于庄院所在距离开封府尚有二十余里张显再返回城内却已经来不及了这时代每天傍晚都是定时关城门的罗开先硬是留了这张显夜谈至戌时。
好在张显有早睡习惯才算在戌时结束这次对谈不过张显在回客房休息时扔给了罗开先一段话“贤弟可知?你我在此闲谈之时开封皇城中人在做甚?日前荥阳伯丁奎入朝递送呈文之后这二日每日退朝之后丁副使留在宫中……据闻今上在召人问对当朝几位枢密使俱在……愚兄仅为吏员实难确知详情不过愚兄尝与同济揣测怕是商议应对灵州之策……”
话一完张显不等罗开先再次开口转身便由人领着去了客房他可没那么多精神应对问题不断精力旺盛的罗某人。
目送张显的背影罗开先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比前夜更为明亮的月色默然不语。
这次始终跟随他身边不是奥尔基而是赫尔顿这个不清是希腊裔还是闪米特后裔的家伙是个眉眼通挑的性子见到主将罗开先思虑重重也不多嘴只是一路跟随到了书房前四周再无旁人时他才开口请命道:“将主属下调集了一队二百人要不要乘着后夜月落之后翻入开封城杀光那什么石保吉家所有人?”
“哦?”罗开先眉毛一挑瞥眼看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这个赫尔顿的胆子丝毫不逊于阿尔克那厮径直问道:“翻阅城墙不怕被宋兵发现?你知道那石保吉家如何走法?就不担心他家中有兵将设伏?”
“回将主开封城的戒备懈怠翻越城墙并非难事至于寻路……适才晚宴之时属下离开询问了一些新近招募之人有人熟悉城内巷道亦有人明晰石府构造至于石家人设伏之事属下并不担忧……若非今日张郎告知属下众人恐还不知所措石家人又怎会知我们连夜偷袭?再者便有守兵又能如何?依照主将过往战例放火烧宅便可轻易解决……”
这番分析得并无疏漏虽冒险了些但是成功的可能性极大罗开先也不免有些心动他没急着开口应允而是转圈走了几步思虑了一番才开口道:“赫尔顿你的胆量越来越大了!你的提议可行但是……我们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将主?”精心的构想被否赫尔顿难免有些急躁。
罗开先停下脚步正正的盯着这个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的手下很是严肃的回道:“赫尔顿你要知道我们要的是在未来某一天统治这片土地而不是简单的征服明白其中的差别吗?”
赫尔顿不是蠢人事实上角斗士中有执拗的但绝没有蠢货。他低下头细细地思量了一番才道:“将主是夜袭之后会导致仇恨?”
“得不错!”称赞了一句罗开先转而解道:“我不是凯撒未来不想像他一样统治民众你也不是凯西欧斯你要做的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而是我行走四方的眼睛与耳朵能够理解吗?”
罗开先多年领兵经验可是无比丰富自然知道对赫尔顿这类有想法能主动做事情的手下不是打压或者强制下令而是需要引导与开解。这番话他尽量用自己所会的拉丁文来明就是不想打消赫尔顿这样敢战之人的积极性。
“明白将主!”赫尔顿沉声应诺虽然曾经是罗马人的俘虏还被贬为角斗士但是他们这类人对罗马的历史却并不陌生。
“如果我是如果我们今晚夜袭杀了那石保吉还有当日杀了手下战士的人结果会怎样?想过吗?”
“很多人会畏惧我们服从我们……”赫尔顿揣测着回答道。
“没错会有很多人畏惧与服从但是不会是所有人……”教导手下人需要耐心罗开先从不缺乏这个他刻意把话语得很慢“比起畏惧我们的人憎恨与敌视我们的人会更多!他们会认为是强盗是夜里不让人睡眠的魔鬼是外来的野蛮人而死掉的石保吉却会被人记住会被认为英雄!”
“……”赫尔顿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他那深陷在眉弓骨下的棕色眼睛。
罗开先继续道:“别忘了我和你们一样如今都是外来人很明显他们不了解我们而却知道那石保吉是护卫皇帝有功的将军同样也不知道他们的人在街面上手持兵刃用偷袭的手段杀了我们的士兵……”
想起开封城内遍布各处的东方人赫尔顿心中产生了一阵无力感“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那些偷袭的贼种?!”
“放过他们?不!当然不会!”重又否定了赫尔顿的猜测罗开先斩钉截铁的继续道:“稍后你回去和且格拉斯一起交待给所有士兵要他们把刀子磨快盔甲弄干净靴子擦亮明日一早我们进城直接去围了那杨景宗的宅院!”
赫尔顿的眼睛顿时亮了沉声应道:“遵令将主!”
“还有……”罗开先眯了眯眼睛“去病房那里看看挑几个轻伤能动的把他们打扮的凄惨一最好是多缠几道染血的绷带!胸腹受伤的几个不许动!”
“属下记住了还有吗?将主?”赫尔顿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自跟随这位将主东行之后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有参与战斗了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明日热闹的场面。
“嗯……另外在你招募的那些本地人里面挑选几个口舌伶俐的大嗓门明日随队出行!知道我会让他们做什么吗?”这话的时候罗开先的脸映在月光下竟然难得的看起来有些坏坏的。
“明白!将主!”赫尔顿才不理会那么多高声应诺之后几乎是步快跑般的离开了。
留下罗开先站在书房外的院子里想着这一天来的所得以及明日之后该会面对的局面这次算是正面与赵宋的将门对上宋人或宋国的统治层会怎样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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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广孝皇帝指赵光义他的谥号是“至仁应道神功圣德文武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凯西欧斯全名cassiusscaeva传中凯撒大帝麾下最忠勇士兵之一曾经在战阵上在多处受创的条件下坚强的守住了自己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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