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没有经受住诱惑,冒着巨大风险去了一趟静水湖……呃,我的故居。
之所以说冒着巨大风险,因为我不确定我的爱徒——那个已经回复NPC身份的乐无异会不会因为太过怀念我,时不时去静水湖瞧瞧。
那小子一直很崇拜我,嗯,其实我也挺喜欢这个善良开朗的弟子的……他很像年轻时候的我,又有许多我没有的特质,比如豁达、乐天。
我仔细检查了静水湖门口的幻阵,果然,无异这小子在当年我设置的阵法外面又加装了两只守卫偃甲狮,还把它们伪装成废弃石狮子的样子,一旦有人碰触幻阵,它们就会苏醒过来攻击敌人。
这小子偃术长进很快啊,是因为沈夜把我以前那卷……记录得杂七杂八、字也写得乱糟糟的,甚至连我自己都快看不清涂涂抹抹瞎画了啥的研究手卷交给他的原因吗?
不错不错,天赋甚好,以后可以找个机会,隐瞒身份指点他一下嘛。我没惊动那两只沉睡的偃甲兽,悄悄解开结界走进去。
时隔百年,静水湖畔那个小小的坟包早就辨认不出了,幸好我种的那几株桃树还在。我派出一只小偃甲在那几棵树正当中的位置挖下去,半个时辰后,果然找到那个熟悉的包裹。
我打开重重布包,那套破军祭司服就在里面。还有我做的那两个人偶,我的和沈夜的,也好好地摆在那儿,我不由想起当年将它们埋下去时的心情,一时只觉恍若隔世。
做贼似的挖开自己的坟的感觉委实奇妙,哪怕只是无碑无字的衣冠冢……我命令偃兽照原样填土回去,然后带着东西偷偷溜走。
无厌伽蓝那边就简单了,不过是一处废弃无人之地,我很容易就将那块石头弄出来了。
此行任务圆满完成,我归心似箭地赶回天墉城。
我回去时正值深夜,法阵安好,没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我松了口气,迅速把谢衣的衣服脱掉藏好,然后调整状态,让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向初七靠拢。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我可都是谢衣啊,不好好检查一下,眼神、举止啥啥的很可能习惯性出错。
一切收拾妥当,我往幻阵内走去。
瞳正在门口院子内站着。
我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瞳很少闲来无事站、着的啊!
“我回来了。”
他霍然抬头,看见我,表情有点惊异,又有点放松。
“哦,你回来了。”他回答。
我正想问,深更半夜不睡觉站这儿做什么啊?然而他那种松了口气的表情,却让我心里蓦地一紧:不好!——沈夜!
是不是……沈夜神血发作了?瞳怕出事,才守在这儿的?
我登时容色惨变,瞳见状连忙劝慰道:“你莫心急,尚无性命之忧。你走之后,阿夜他……哦,这是第三次了。”
什么?三、三次?!瞳你会安慰人吗?那还叫什么莫心急!我霎时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所有不好的念头纷纷扰扰涌上心头,我一把推开他,不顾一切地跑进去。
沈夜靠里侧睡着,人似乎有些昏沉,我扑到床边叫他,他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我不禁心痛如绞,以他现在的体力和灵力状态,皆不足以应付神血发作,一次就够呛了,何况三次?
明明前段时间花费了好大功夫才让他灵力恢复了些许、能维持日日清醒的啊!倘若都虚耗在和灼烧的神血对抗上面,他哪里还有精力用来固本培元、凝气疗伤?
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万一他也落个沧溟城主的下场,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调整呼吸强忍情绪,低头仔细检查,就着朦胧微弱的月光,隐约见他全身发颤,眼睛犹自闭着,眉头却难受地紧紧锁着——那如蛆附骨的神血并不会因为他昏迷就放过他。
他口唇不时微动,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看口型,我想,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大约不是呼痛,而是在……叫我!
一股难以承受的悲伤忽然席卷而至,我离开他才一月有余啊!怎么我救他出来那么长时间,他的神血隐患都没发作,我就走了短短一个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我想我错了,真的错了,当初就不该离开他去什么龙滨屿!我就该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直到神血隐患痊愈为止!
“属下回来了。”我趴在他耳边说。
他似醒未醒,半晌,口唇发出的微弱声音总算能听到了:“初七……”
果然,是叫我吗?
“嗯,我在这儿……”
我脱掉外衣凑近他,大概身体的本能总是先于大脑一步,感觉到我的气息,他习惯性地伸臂将我揽入怀中抱紧。
等我被紧紧地压入那个熟悉的怀抱,我才发现,糟了!我竟忘了,眼下这身体根本不是初七那副冰冷的身躯啊!
以前在流月城他神血发作之时,初七那副沾染不上丝毫人气、热气的傀儡尸身,总能让他感觉清凉舒适一些。可现在,我的本体与常人无异,根本无法替他缓解半分神血发作的灼烧感。
或许没感到熟悉的凉意,他下意识地把我抱得更紧,我觉得他快把我揉入骨子里了,尤其胸口被箍得呼吸不畅……
明明尚有两层衣物的,此刻竟好似皆化为乌有,他身上热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衣服都觉火炙烫手。我被他紧紧搂着,只觉一袭袭热浪无法可挡,他埋头在我颈间,炽热的唇擦过我的脸,气息就喷在耳边,仿佛连呼出的气都是烧起来的……
我都觉十分难忍,这份炙热在他体内又当如何?
我当真是心神俱碎,恨不能以身相待片时片刻!这种想帮他却又办不到的煎熬,究竟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
“初七……”我听到几声低不可闻的痛哼,随着他低声唤我,压抑不住地溢了出来。
“是,属下在这儿呢。”我在他耳边回应着,他似有似无的声音渐渐虚弱,终于听不见了。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他重伤之后灵力耗竭,这情形犹如炙油烈火行于干枯的经脉血管,连温润血脉的灵气都没有半分,只靠生生强忍着怎么可以?
必须想个办法!
我艰难地抽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那瓶珍贵的汐寒碧水,想喂他喝一滴试试,却又犹豫了。
这东西疗效如何,没人知道。我还未及让瞳检查过药性,胡乱喂他喝下去会不会有事?清和警告过我此物阴寒过甚,常人无可抵御,万一他残破的经脉根本受不住,岂非害了他?
我想了又想,奈何这种时候大脑短路,什么好主意都想不出来。我咬咬牙,打开玉瓶,小心倾倒了一滴在自己口中。
仿佛一瓢冰雪扑头罩下,我刹那间连打了几个冷颤,整个人迅速寒凉下来。
沈夜感觉到了,他抱住我的手臂放松一些,眉头也蹙得不那么紧了,看样子我身上透出的寒意让他多少有了几分舒服适意。
我大受鼓舞,不知死活地又往嘴里倒了两滴。
这次效果十分显著,我从头到脚都冻僵了,连自己都觉得,现在皮肤温度摸起来很像死人……呃不,很像初七了。
唉!反正本体应该挺结实的,不至于让区区一个场景里的神药给弄坏掉吧?
等我感觉血脉中的碧水寒气差不多行遍全身了,我凝术法在手腕上轻轻划了一道,偷偷把渗出的血灌给沈夜……
希望他昏沉沉的,醒来以后别发现啊。
过了片刻,他咳了几声,睫毛微微颤动,我十分惊喜,汐寒碧水果真有效!连忙运法术治愈那道浅浅的割伤,努力消弭一切痕迹。
因为伤口浅,处理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幸亏我动作敏捷,因为,沈夜很快便睁开眼睛。
“初七?”
“嗯,主人,我回来了。”
他发现我正缩在他怀里,我们俩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似乎作势要推开我,我连忙死死抱住他:“不,神血……”
多年来的习惯使然,见我执意如此,他并未坚持,依然维持着抱着我的姿势闭上眼睛。又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更清醒一点了,立即注意到有地方不对劲:
“初七,你的身体不是已……”
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是的。此次外出,属下偶有际遇,寻得一种秉性至寒的奇药。”
“秉性至寒的奇药?你用还是我用?”
我不由黑线了一下,话说沈夜你问话方式的确越来越奇葩了,真难接茬啊,这绝非我之错觉!
“……主人用。”
“你体寒可是此药所致?”
“是。”
“下次不准!”
“是。”
我回答得表面十分乖巧,实则言不由衷。沈夜自然听出来了,他默然片刻,似乎记起我已不是完完全全的初七。这种情况,我分明阳奉阴违,他还没有经验对付,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则静静享受这着一刻的美好时光。
“主人好些了吗?”
“嗯。”
我借着黑暗的掩护,抬头温柔地看着他,自分别以来的日日夜夜的牵挂、思念终于得到十足圆满的弥补,我突然升起一丝促狭之心,小声道:
“是因为属下回来了吗?”
“……”
沈夜没说话,我想他有点郁闷。他好些当然是因为我的缘故,但那是身体原因,我说得却好像我一走,他太过想我,一念相思生生将神血隐患引出来似的。
想到这我不禁心中一动,不会……不会……真有这缘故吧?
嗯,肯定是我想多了!但……机会难得,要不要试探一下?
想罢我立刻打点起全副精神,故意用初七冷静得有几分漠然的声音,得寸进尺地凑在他耳边小声说:
“属下知错,以后都不会离开,以免主人思念。”
我说完不禁脸红了。
我以为他会不理我,要不就说不准胡闹、正事要紧,职责在身、不可辜负族人期望云云。
万万没料到,他说:“好。”
我隔了好几秒种才确认自己听到了啥!
——好?!他是承认我不离开他好,还是承认……他确实思念我?
无妨,不管是哪种答案都美妙极了!
我整个人立刻变得轻飘飘的,仿佛沐浴在和煦温暖的春光里,连心带灵魂都醉了。
“呃……主人能再说一遍吗?”【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