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萧守业的一番面谈，让江晟彻底坐实了在萧家的话事权。
至此，他想要用萧家的力量做些什么，再无掣肘。
“不过最近好像也没什么要做的事啊，无论朝堂还是市井，都已经进入一个风暴后的平静期了……”
他在脑海里，把今年要发生的历史大事细细过了一遍，发现秋闱之前，的确没什么波折了，不禁有些百无聊赖。
皇嗣谋反这种案子，波及面之广，几乎堪称大事之最，各大派系相当于硬碰硬地拼了一下，有的伤了面子，有的伤了里子，现在无不窝在各自的巢穴里舔伤口，哪有多余的心思出来搞事。
“罢了，还是去看看我那老哥哥！他们这次平白遭了牢狱之灾，虽然没受什么伤害，但一些惊吓是难免，正该去安抚一下。”
一念及此，江晟干脆提了点水果面点，叫上萧青蔷姐妹等人，悠悠然地往刘河间的医馆而去。
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他对自己这个拜把子的忘年交，也多了不少认同，至少两人交往的时候，不会那么尴尬了。
不过很显然，他还是看低了老河间的职业道德。
当他们赶到刘氏医馆时，才发现这对名医父子虽然还是有点憔悴，但早已开门营业。
两人被抓多日这件事，并未引起病人的恐慌，相反，能从台狱里平安归来，更是让医馆名声大噪，现在差不多全城的人都知道父子俩也有不小的后台，于是慕名来求医的病人更多了，可谓是络绎不绝。
“我来帮你们炼药！”
看到刘河间父子忙不过来，江晟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从刘抱金手中接过药钵。
不过他这一做法，却是直接惹恼了旁边求医的一名彪形大汉。
此人估摸着也是游侠儿的一员，也不知跟谁打斗，胳膊上一道刀伤。
一见江晟要去熬药，他立刻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小子，你谁啊？刘医师，某家又不短少了你的诊金，您怎地让这么个黄口小儿去煎药呢？这是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儿能干的事吗？要是给某家吃出个好歹来，休怪某砸了你们医馆的招牌！”
他这话说得粗俗，跟江晟交好的众人一听就不乐意了。
“好生无礼！”公孙幼娘一把按住了腰间青索剑，萧青蔷、萧青萝也是一脸不悦。
刘抱金身为主人，把脸一沉：“兀那汉子，请自重！江郎医术如何，我们清楚得很，不然也不会放心他去煎药！你还不知道？你今天要用的药，正是江郎指点我们父子才炼出来的，要不然啊……”
他伸出搅和药汤的小铁棍，在这壮汉胳膊的伤口上一敲，疼得对方“哎哟”一声，才继续道：“没有江郎炮制的特效药，就你这伤势，等死！还是皮肉一点点烂完，想速死都不行！”
他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这汉子臂膀上的刀伤又深又长，砍他的刀上估计还沾了不少秽物，天气又热，拖延了这些时日后，伤口早已溃烂流脓，要是没有江晟教给刘家父子的抗生素，他最后绝逼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厉害？”
这汉子也是光棍，一听江晟能救自己的命，半点面皮都不要，马上变了脸，厚颜讨好道，“某家有眼不识泰山，江郎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放了……请务必要救我一条狗命啊！”
“死不了你的！”江晟被他搞得无语，翻了个大白眼就去后面熬药去了。
等他轻车熟路备好了药汤，正逢刘河间来取药。
也不知老医师是不是怕他心有芥蒂，给药汤里加巴豆，临走前，还若无其事地说道：“那汉子也是怕自己一命呜呼，你别忘心里去。”
江晟哈哈一笑：“我跟那莽汉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他看着那么大个子，怕死起来胆子还真是小。”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啊！”
刘河间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感慨道，“除了真正的圣贤，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看破生死，不去怕它呢？”
“刘老哥你好像有话要说啊！”江晟搅拌药汤的动作一顿，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夫行医数十年，见过的生离死别不知凡几，这个汉子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他的表现，已经算是好的了。”
刘河间摇头叹道，“有那真正惨的，少无所依，老无所养，病无所医，死无所葬，这还是在这太平盛世。你说他们怕不怕？昔日我与老药王相交莫逆，更听他将其前朝末年的乱世，那才真是人间炼狱，死人相枕，活人相食，碰到那种情况，我等医术纵然再高超，也救不了这天下人啊！”
“呃……”
江晟一时无言，心想这话倒是有几分鲁迅先生的味道了。
但他也没有圣母心发作，只是淡淡道：“你我生于天地间，无愧于心即可，想那么多作甚？”
“以前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这次在台狱里走了一遭，老夫对生死，对天命，却是又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悟。”
你又不是和尚，还带顿悟的吗？
江晟心里吐槽，口头却是给足了老河间面子，请教道：“愿闻其详。”
“说出来也不怕贤弟你见笑，以往我们刘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好歹有一门手艺糊口，又薄有家业，街坊邻里有求于我们，平日里也都客客气气的，我们虽然不至于盛气凌人，但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悬壶济世的初心，只是当作一份买卖在做了。”
刘河间反省着自己的一生，感慨道，“要不是这次险死还生，让老夫看到了这份安逸的脆弱，还有生死的无常，还真就忘了，当年选择从医，乃是为了拯救更多的病患，减轻他们的痛苦啊。”
“这个心思也正常。”江晟真诚道。
他这话倒是出于真心，多少人奔着梦想和兴趣加入了一个行业，但做的年头一多，人就麻木了，将其当成了糊口的手段。
“但老夫却不愿如此。”
刘河间的声音，骤然变得慷慨激昂了几分，“虽说便是神通广大的佛陀，也渡不尽这无边苦海，但只要有一丝可能，能多救几条性命，那也是极好的。不过，老夫想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需要贤弟你的通融。”
江晟看着眼神仿佛在发光的刘河间，不禁错愕：“这算什么？越老越热血吗？”
但他还是很轻易地想到了刘河间的要求，微微笑道：“兄长可是打算把我教给你们的那几张方子公开吗？”
“然也！”
刘河间热切地看着江晟，问道，“贤弟以为如何？”
“我以为……”
江晟看了他一眼，沉声答道，“万万不可！”【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