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晟一家子忙于撸狗的时候,徐有功也从魏昶的口中,听到了他的回答。
“唯道义与忠诚吗?有趣,这小子年纪不大,但行事作风,还真是个妙人啊……”徐有功听完,也不说满意或不满意,只是若有所思地捻须而笑。
又过了几天,他正在秋官长安分司衙门处理公务,忽见一名青衣小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徐郎中,急事。”
“吴掌固,什么事这么着急啊?”徐有功放下笔墨笑问道。
这人正是神都洛阳秋官衙门的掌固吴肃东,就是不知道本该在洛阳办事的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安?
吴肃东一身风尘仆仆,连换身衣衫都没来得及,见到他后连忙焦急道:“徐郎中,祸事了,祸事了,圣人前日有敕旨发出,急召你从长安返神都,前往紫微宫见圣驾,现在敕旨还在路上,卑职也是听到风声,这才抢先一步,来通知你思考对策啊。”
“嗯?什么祸事?”
徐有功浓黑中夹杂着点点星白的眉头一挑,沉声问道,“知道敕旨里说的是什么事吗?”
“那可是敕旨,具体写了什么我们怎么会知道?”
吴肃东脸上焦急之色不减,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不过听说似乎是长安这边的御史台参了您一本,说您徇私枉判。”
“笑话!”
徐有功一振袍袖,大声冷笑道,“这些年拿什么罪名中伤徐某的都是络绎不绝,唯独状告徐某偏私的,这还是头一回,呵呵,是万国俊那厮对?他写奏折之前,也不先看看天下人信不信!”
“是,徐郎中您公平贤明的名声,天下皆知。”
吴肃东见徐有功动怒,忙劝道,“不过等接了敕旨,您还是尽快赶回去,无论如何,圣人那里定要辩白一二,莫要耽误了,为圣人正视听,也是我们臣子的本分啊!”
“你说的有道理,只待敕旨一到,本官立刻回神都面圣。”
徐有功露出笑容,“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倒要看看那姓万的还能如何栽赃嫁祸于我!”
不得不说,吴肃东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来报信不久,神都的敕旨也到了,徐有功接旨之后,马不停蹄就回了洛阳。
因为大周的驿路系统十分发达,尤其是长安到洛阳这一段,因为金轮圣神皇帝武则天经常要在两地之间来往,驿路被夯实得尤其宽敞平坦,连路基十丈之内的草木,都有专人定时清理得干干净净,就是为了防止有野兽埋伏在道路两侧伤人。
在这种路况下,徐有功日夜兼程,数百里路程只花了两天工夫。
第三天早上时,神都洛阳那宏伟的城廓,就在晨曦和薄雾之中浮现,展露在他眼前。
而在更远的地方,一座巨塔形的黑影拔地而起,刺破雾气,屹立在神都的北面,高及数百尺,远远望去,给人的感觉,仿佛只要站在塔顶一抬手,就能摘到天上的星辰,和这巨大的建筑一比,洛阳那四丈八尺高的夯土包砖城墙,都仿佛成了巨人脚边的土坷垃。
“明堂啊!”
徐有功长吁一口气,这座大周建筑业上的奇迹,不管看几次都是一样的震撼人心。
明堂乃是洛阳城紫微城的正殿,亦称天宫,是大名鼎鼎的“七天建筑”中最高大的两个建筑之一,另一个是储藏巨大佛像的“天堂”。
明堂原为隋炀帝时所建的乾阳殿,先后四次被毁,四次修建,九易其名。
垂拱三年,圣神皇帝下诏拆除了正殿乾元殿,于其地造明堂,号“万象神宫”。
明堂共三层,底层为四方形,四面各施一色,分别代表春夏秋冬四季。中层十二面效法一天中十二个时辰。顶层为圆形,四周环绕九龙雕塑。明堂中间有周长十五米左右的巨型木柱,上下通贯,故此又名为万象神宫。
即使放眼整个中华上下五千年,明堂也是史上体量最大之木构建筑,光基底就有四十丈见方,高也有三十余丈,无论是细节处的精巧还是体量的宏大,都堪称木匠行业的巅峰巨作,工程量和技术水平都堪称惊世骇俗,也只有大周这种承接了大唐鼎盛国力的王朝,才能倾国之力,打造出这样的奇迹来。
又遥遥眺望了一眼那上接天际的明堂,徐有功收回目光,把视线投向眼前的人间烟火。
虽然还没到开城门的时候,但周围郊县的百姓已经聚集在城门前,等待着开门之后进城营生。
“咚咚咚……”
没等多久,解除宵禁的街鼓声就响了起来,和人们鼎沸的声浪混合在一起,交织成洛阳这座城池一天苏醒的韵律。
清晨的微风吹过,在护城河上掀起粼粼微波,再被初升的朝阳一照,就像一条环绕城池起伏不定的金鳞巨龙。
徐有功策马通过定鼎门前的吊桥,身边是一列列赶着骆驼的胡商。
这些来自遥远的波斯的异域来客,不远万里,就是为了用自己国度的奇珍异宝,来盛世大周换一个盆满钵满。
“符令!”
当轮到徐有功一行进门时,一名身穿明光铠的监门卫中郎将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却依然一丝不苟,丝毫没有因为他身上象征尊贵地位的官服,就有丝毫懈怠和通融。
因为徐有功出行长安是公务,不需要检查随身物品,只需要出示符令就可以了。
大周继承了唐朝的门禁制度,又在其规格上进行了改制和创新。
作为防守要地,宫门、城门处都加派重兵严加把守,符令制度就是专门为他们这些出行的官员设置的,勘验符令,既能防止诈伪,又能证明持符者乃是受命而来,不失体面。
唐朝使用的是鱼符。
不过大周早在天授元年,圣人已经授意将鱼符改为龟符,以取神龟长寿如意的瑞兆。
龟符为铜铸,又分为“交龟符”和“巡龟符”,皆是一体两分,既可以一分为二,又能拼合在一起。
交龟符用于宫门出入,巡龟符用于城门出入。一应官员及命妇,皆设有门籍,由监门卫掌管。出入者必须交验龟符,经监门卫堪合无误之后,方能出入自由。
徐有功自己就是个法度严明之人,自然不会因为监门卫中郎将的秉公执法就感到丝毫不悦。
“给。”
他从随身的龟袋中取出龟符,呈递了过去。
中郎将仔细勘合完龟符和门籍,确认无误之后,冷硬如铁的黝黑脸膛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致歉道:“徐郎中,得罪了,还望多多包涵啊。”
“将军这是说的哪儿的话,你我都是为国效力,尽忠职守,正是臣子的本分,何罪之有呢?”徐有功笑道。
“若是人人都像徐郎中你一样通情达理就好了啊!”
这名监门卫中郎将似乎遭遇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感慨了一声,方才挥手放行,“请!”
“有劳!”
徐有功拱拱手,策马行过幽邃的门洞,眼前顿生豁然开朗之感。
只见一片灿烂晨光洒下,驱散了晨雾,宏伟的神都,赫然已在他眼前展现出自己最壮美的一面!【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