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江晟对刘河间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示意他小声一点,不要让郭方本人听到了。
“可是你……”刘河间依然诧异。
“这也是为什么我那么忌讳芙蓉花的原因了。”
江晟叹了口气,“芙蓉花上瘾,已经不光是身体中毒了,更是一种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他当然猜得到以刘河间的医术造诣,看到这些药物就能猜出他的用意,但他也是无可奈何。
瘾症的戒除,在二十一世纪都是一个全球性的难题,虽然对于某些官方部门的特勤人员来说,的确存在某种抵抗成瘾的方剂,但遗憾的是,他并不知晓这种机密的配方。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安慰剂效应。
想要让郭方戒除瘾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相信,自己给他配的药,的确有药到病除的魔力,这样才能强化他抵抗瘾症时的精神意志,帮助他尽快戒除身心两方面对芙蓉花的依赖。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带郭方来刘河间医馆的原因,拿药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利用刘河间的名声,强化郭方对自己的信任。
当然,他也不全是什么都不做。
无论是“换皮药”还是“押不芦”,其实本质上都是和芙蓉花同类的药物。
用这些效果类似但对身体伤害较小的药物,慢慢置换掉芙蓉花,再逐渐减量,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以避免郭方出现强烈的戒断反应。
这也是江晟能做的全部事情了。
除此之外,就只能让郭方自己苦熬了。
“喝了它!”
在刘河间的回春妙手之下,药很快就配好了,江晟端着汤药递给郭方时,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威严。
“多谢江郎!”
郭方现在已经对江晟的话信服无比,他就像被催眠了一样,甚至不顾烫嘴,端起汤药就一饮而尽,之后不久就陷入了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之中。
“这几天就让这厮在大哥处休养,每天汤药按时减量,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成一个正常人了。”看着眼皮子不断往下耷拉的郭方,江晟吐了口气,道。
他现在很庆幸除了自己这里,郭方再没有其他渠道搞到芙蓉花的萃取物,这就从源头上掐断了郭方复吸的可能,不然他很可能会在一次次戒断和复吸中消磨自己的生命,这也是为什么后世戒除瘾症都那么难的原因。
“放心!”
刘河间点头道,“治病救人,这是我们医者的本职。”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突然医馆的门扉又被人用力拉开,发出“哗啦”一声巨响。
然后只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抱着另一个昏迷的人冲了进来。
“医师!医师!求求你救救段郎!”来人一进门就焦急地嚷嚷道。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他们背着光,看不清容貌,只能从声音听出还十分年轻,估计是未加冠的少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怎么回事?”江晟和刘河间父子都吃了一惊,连本来快睡着的郭方,都被拉门碰撞的声音惊醒。
“抱金,掌灯!”刘河间从来人惶急的声音中,听出情况迫切,忙招呼着刘抱金点灯。
“来了!”刘抱金早有准备,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众人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他们果然是两个极年轻的少年郎,容貌不算绝顶俊美,但都透着一股灵秀之气,不过其中一人已经昏迷了过去,被同伴抱在怀里,他的一条腿还扭曲成可怕的角度,明显里面的骨头已经断掉了。
两人全身是血,即使是伤势较轻的那个,面色也苍白如纸,不知是体虚还是失血过多,把同伴放下之后,还在气喘吁吁的,连站都站不稳了,显然抱着同伴一路狂奔,几乎把他的体力榨干。
不过即使如此,他从怀里掏出一袋铜钱放下作为诊金后,又转身要往门外冲去!
“等等,你去哪儿?”刘河间忍不住出声唤住他。
“后面还有人在追打我们,我得去把他们引开,不能连累了你们!”少年毫不犹豫地说道。
“胡闹!”
刘河间检查了一下昏迷少年的伤势就怒道,“他这腿明显是被人打断的,不管追击你们的是谁,下手如此狠毒,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可对方跋扈,若我和段郎都留下,恐怕麻烦更大啊!”少年双拳紧握,明显依旧存了舍命保全好友的心思。
江晟有感于两人义气,站出来说道:“江某有心帮忙,但你至少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则你二人若是不良匪类,正在被官军追捕,我们要是救了你们,岂不是助纣为虐?”
“我们不是匪徒!”
少年气冲冲地反驳了一句,随即悲愤道,“我和段郎都是从韶州上来游学的士子,今日方到长安,本在平康坊胡韵堂与新结交的友人喝酒论诗,却无端触怒了权贵,发生口角。对方说什么写诗之人都该死,我们这种写得好的尤其该死,然后不问青红皂白,便支使手下恶奴殴打我们,其他人作鸟兽散,张某和段郎却因为初来乍到,无处躲藏,就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了!”
“呃……”
江晟摸了摸下巴,暗忖道,“作诗作得好就要挨打,那我岂不是要被打死十次八次?等等……”
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忙问道:“那支使下人打你们的权贵,叫什么名字来着?”
少年似乎是怕江晟他们畏惧追兵不管自己二人,迟疑了一下才答道:“他自称是武家六郎,叫嚣自己乃是皇亲国戚,即使打死我们也不惧怕什么。”
“果然是这个夯货。”江晟一捂脸。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少年遭遇的无妄之灾,很可能还真是由他而起。
武崇操正是在他这里吃了大亏,又不好在明面上找回场子,这才迁怒于这两个从外地游学而来的士子,将他们暴打一顿泄愤。
“你不要怕,这里是长安,还是有王法的,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胡作非为!”刘河间虽不知其中就里,但他是个性烈如火又急公好义的老头,当即宽慰少年道。
萧青萝也气咻咻道:“才不信他们武家可以一手遮天!”
“刘河间说得没错,你们安心留下养伤!”
江晟问道,“现在追打你们的是什么人,还是武家的家奴吗?”
“不是。”
少年摇了摇头,“武六郎已经回家了,现在追打我们的,是跟他混在一块的五陵少年。”
说话间,外面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喊:“他们刚就是在这片地方,那小子断了条腿,跑不远的,快搜!”
少年焦急道:“他们追来了,怎么办?”
“无妨。只是五陵少年的话,我们这却是正好有可以压得住他们的人。”
江晟对又开始犯迷糊的郭方使了个眼色,“刘河间救你,现在到你回馈的时候了,去把外面的人打发一下。”
“小事一桩。”
郭方摇摇晃晃往外走去,看得少年一阵担心:“这位郎君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如果追你的是武六郎的人,那恐怕还有点麻烦,但只是五陵少年的话,他正好有几分薄面。”江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好在郭方没给他丢脸,出去之后不久,就响起一阵训斥的声音,让他们不要搅闹医馆的清净,那些追来的五陵少年估计也觉得自己追了这么久,足够卖武家六郎一个人情了,就纷纷依言退去。
听到这里,张姓少年才终于出了口大气,一下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从地上艰难爬起,朝江晟等人行礼:“诸位大恩大德,小子张九龄,没齿难忘!”【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