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估计了一下对方的伤亡人数,这第一波填壕,对方大概便付出了两三百条人命,第一道壕也被填平了一半,如果以这样的速度,三道壕被填平,对方至少要付出近千条性命,因为越接近胸墙,他们死亡的概率便会越大,当然,他将那些受伤倒在阵地前没的敌人也计算在内了,这些人还有活着的机会吗?</p>
老族长脸色有些不好看,第一波的攻击所受到的伤亡让他有些出乎预料之外。“让蒙冲车和攻城车迅速压上去,掩护士兵填壕。”</p>
“大贵族大人,走得太近,对方的虎蹲炮会给蒙冲车攻城车造成损害。”一名大汗道。</p>
老族长沉着脸道:“车坏了我们可以再造,但人死了就不可能再生,这些死物值什么,坏得再多,大单于也会给我们补齐,但这些部落勇士们可是大单于最珍贵的所在。”</p>
指挥台上的大汗们都是感激涕零,“大单于心怀仁慈,我们无以为报,只能奋勇杀敌。”对于这些大汗们来说,造价昂贵的蒙冲车,攻城车是宝贵的财富,比人要值钱多了,当然,像他们这样的小部落,这种昂贵的战车是造不起的,也只有像白部这样的大部落,在掳掠了无数的大明工匠之后,以他们的财富才能制成,自己的部落也就只能跟在赫森部身边冲锋陷阵,现在赫森部不惜损失战车来减轻他们勇士的伤亡,当然是求之不得,心里高兴,对草原人便更是赞不绝口了。</p>
拖铎在一边倒是暗自点头,难怪草原人大单于对于这个灭族的部落大汗另眼相看,与这些部落大汗比较起来,无论是才能还是胸襟,老族长的确是高明太多了。</p>
蒙冲车和攻城车步步向前,冲到约离壕沟约百步之时,才停下来,蒙冲车上的顶板被掀了起来,藏在下面的士兵扛着麻袋狂奔而出,而负责掩护的士兵由弯弓搭箭,与城门楼与胸墙后的肃宁营对射。攻城车上的军弩带着啸声狠狠射出,拼命压制城门楼和胸墙之后的对方,这种军弩对城门楼无可奈何,但如果正面射中胸墙,则可以将胸墙穿透,对肃宁营士兵造成杀伤。</p>
高清河很快变作出了应对,虎蹲炮和蝎子炮转而集体攻击这些蒙冲车与攻城车。</p>
蒙冲车上蒙牛皮,对普通的弓箭防护性能极好,但对于虎蹲炮这种变态弩箭却无可奈何,八占弩只要射中,便能穿透牛皮和厚厚的木板,连带着将下面的士兵也扎个对穿,只要挨上两只,上面的木板和牛皮便破烂的不堪再用,而蝎子炮则主要攻击攻城车,攻城车高大,但防护性并不强,只是在车外沿竖起几面高高的盾牌,而蝎子炮则是从上面攻击,一时之间石如雨下,将攻城车上的敌人砸得鬼哭狼嚎。一架攻城车的支柱很不幸挨了一枚虎蹲炮,轰的一声,巨大的攻城车便倒塌下来,上面的士兵重重摔下,口吐血沫,眼见是不能活了,下面推车的士兵被压倒一大片,个个筋断骨折。</p>
在付出了数十辆蒙冲车和十多辆攻城车后,第一道壕沟被填平。</p>
宁夏城,宁夏军五个营一万五千人已集结完毕,清一色的骑兵,这是宁夏镇守在宁夏的主要本钱,也是这次整编中通过调整各营后编成的最强战力,虽然代价是让其它各营战力下降许多,但集结起这样一支强军,却能起到更大的作用。</p>
“陈大人,你的能力我放心,但此次作战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如果事有不谐,一定不要冒险,假如王昭不能如他所说,调动驻扎在上林里的敌人前去攻城,你就不能展开对上林里的攻击。”宁夏镇守叮嘱即将出征的陈康。</p>
“大帅放心,我一定会小心,不会草率从事。”陈康郑重地道,他带走这一万五千骑兵后,整个宁夏内线便只剩下了宁夏镇守的一个亲卫营,可以说,这一次宁夏镇守是将全副家当都交给了陈康。</p>
“沈先生会和你同去。”宁夏镇守道。</p>
陈康微微一怔,书吏是宁夏镇守的心腹,这番跟着去就有监视自己的意思了,看来宁夏镇守对自己还是不大放心啊,不过想想也是,这一万五千士兵中,自己原来所带的右协士兵居多,宁夏镇守不会不防。</p>
“好,沈先生足智多谋,有他参赞军机,我军胜算大增。”陈康向正在对他微笑的书吏抱抱拳,“那大帅,陈大人就出发了。”</p>
“一路顺风,奏凯归来。”宁夏镇守点点头,陈康回过头来,手中长枪戟指前方,厉声道:“出发!”</p>
一万五千骑兵召集,而在那里,王昭手下的鹰扬校尉楚更正等在那里,为大军引路。</p>
陈康出发的时候,镇远城下的战事正烈,三道壕沟已被填平,老族长的骑兵出场了,他要先清扫城门楼下的高清河部,再展开对城门楼的攻击。</p>
胸墙如此之矮,如何挡得住我草原健儿的骑蹄,在老族长看来,如此高的胸墙,草原雄鹰们只需策马跃过,便可以杀入对方步卒之中。</p>
今天扫清城外草原人,明天便可以展开对城门楼的攻击。老族长在心中筹画。</p>
战场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个停滞,然后两道洪流便从对面跃出,向这边扑来,马蹄踩得地面微微颤抖,马上骑士们怪叫着纵马奔来,一边灵活地在马上弯弓搭箭,箭如飞蝗.胸墙后的士兵举盾,一个紧挨着一个,排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倾听着羽箭射在盾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有些势大力沉的羽箭更是穿透盾牌,扎在上面.</p>
第一道胸墙后的哨长从盾牌的缝隙中瞧着对面扑来的骑兵,心里默默地数着步数</p>
"四百步,三百步……"</p>
二哨的步卒一手执着盾牌,一手紧紧地抓着手里的长枪,脸上平静之极,站在他身边的果长嘴里甚至还在咀嚼着一根青草,这让有些恶心,因为那根青草上血迹斑斑,也不知他从那里捡来,上面染着的是谁的鲜血.</p>
是一个新兵,从最初踏上战场时的战栗,害怕,到第一次将长矛插入草原人胸膛时,看到鲜血飞溅时的呕吐,到现在的从容镇定,只用了两场战斗.</p>
精兵是打出来的,训练再好的士兵没有见过血,都只能算是菜鸟.我已干掉了六个草原人,再干掉四个,家里便有一亩地会成为永业田,也就是说这亩地将永远成为姜家的家产,不用再缴租税,现在家里有三十亩地,爹娘和小弟基本能打理过来,农忙时还有互助组上门帮忙.今年收成看来是不错的,上缴了租税后,应当还有很多的剩余,家里不用再愁吃不饱肚子了.</p>
很感激王昭李参将,虽然他只是站在队列中远远地看过他,如果没有李参将到,想必现在自己家仍然是下无寸土立足迹,上无片瓦遮身体.但好日子没过多久,狗日的草原人便又来了.</p>
"杀光了这些家伙,我便能回家安心种田了."在心里想.</p>
一声尖厉的哨声传来,立即抛弃了所有的念头,将盾牌丢到地上,大喝一声,将手里的长矛抬了起来,左脚向前一步,两腿成弓箭步而立,将长矛从胸墙上猛捅出去.他们不用看,也不用想,只需要听从长官的号令,将手里的长矛狠狠地刺出去就够了.</p>
"收!"身边的果长一声厉喝.应声抽回长矛,感觉涩涩的,便像在家里杀猪时的那种感觉.</p>
"刺!"耳边再传来果长的呼喝声.</p>
便又猛踏前一步,身体紧绷着将手里的长矛狠狠地捅了进去.</p>
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任何东西,因为从胸墙的另一头跃过来的是一片片巨大的黑影,那是对方的战马,不时有人从那些战马上飞起来,扎手扎脚地飞起来,然后被身后的战友们凌空刺死.耳边不时传来惨叫声,有对方的,也有自己战友的,眼角瞄见很多熟悉的身影倒飞出去.</p>
再次狠狠地将枪刺出去,这一次感觉手上一振,一股大力传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手里的长矛喀嚓一声断为两截,他运气不错,这一枪并不是与对面的战马正面冲撞,而是斜斜地扎进了对方的身体,但饶是如此,战马飞奔时的巨力仍然让他枪折人退,胸口阵阵发闷.身边的哨长不见了,方才看到一个影子飞了出去,那是哨长吗?来不及多想,立即向后退去,身后持矛的战友迅速补了起来.</p>
不停地喘着粗气,他又拿起一支长矛,昂然挺立在后一队列中,随时准备补上空缺,这时,他看到有人拖着一具尸体从他的眼前走过去,他尸体的面容是如此的熟悉,是自己的哨长.鼻子有些发酸,那个满不在乎嚼着带血的草根,一直都很照顾自己的哨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p>
身前又出现了空缺,不假思索,大踏步地奔上去,顶上了那个空位.</p>
完颜还鲁很恼火,一千铁骑数波攻击,居然连那道矮矮的第一道胸墙都没有攻破,除了留下上百具尸体之外,一无所获,对面的枪阵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永无止歇.从城门楼上射下的箭支仍然密如飞蝗.</p>
"再派一个千人队.要是再打不下来,让千夫长提头来见我."老族长恨恨地道,一边的拖铎皱着眉头看了老族长一眼,对方并没有尽全力,可以看出,直到现在,对方的防守行有余力,好整以暇.而且直到现在,对方主城上仍然极其安静,拖铎不相信对方没有后续手段.</p>
又一个千人队压了上来.</p>
尖厉的哨声三长两短,这是撤退的信号,转身,大步向身后数十米处的第二道胸墙的入口处奔去,在那里,一排排的弓手开始仰射,为他们的撤退作出掩护.</p>
退入第二道胸墙之后,城门楼这这里便形成一个倒三角形,任何进入这个倒三角形的队伍都将遭到无差别攻击,在这片地带里,没有任何的攻击死角.</p>
"攻破第一道胸墙了."少族长兴奋地大喊.老族长脸上也浮现了笑容,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笑容就凝结在脸上.他惊恐地看到,在他的两个千人队蜂涌通过第一道障碍后,那里狭窄的地形让他的两个千人队挤在了一齐,便在这时,从主城那边飞起大片大片的石弹,遮天蔽日,落点正是这个三角区.</p>
惨叫声,马嘶声,巨石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短短的时间里,主城那边发起了三波石弹攻击,骑兵们前冲不能突破矮墙后的枪林,后退又被自己的同伴顶住,惊慌失措之下,只能以血肉之躯硬顶石雨.</p>
三波攻击后,冲入这片三角区的二个千人队只有区区数百人逃了出去,剩下的都倒在这片死亡地带.老族长眼中冒着火,看着对方的士兵又从第二道胸墙后冒了出来,冲到三角地区,将受伤未死的骑兵一人补上一刀,彻底解决.</p>
"王昭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投石机,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刻给我们重重一击."拖铎脸容扭曲,他承认这一招任谁也想不到,先前王昭的第一道防线受到了如此大的压力,蒙冲车和战车几首冲到了胸墙前,他也没有动用这一招杀器,而是硬扛,等到将骑兵诱到这片三角地区后,才猛然发动,一千多精锐的骑兵便在瞬间消失.</p>
想必对方对这种攻击已模拟了多次吧,才会打击如此之准,在与城门楼如此近的距离上,居然没有一颗石弹误击到自己的友军.</p>
遭到重创的老族长只能暂缓攻击,收拾整顿军队.</p>
用数千条性命居然只完成了填平三道壕沟的任务.老族长忽地觉得牙疼了起来,这个王昭,看起来比田蒙更难对付啊!</p>
"大人,我们已打破了第一道胸墙,接下来我们不能再纵深攻击了,而是要先拿下两座城门楼,打破这个倒三角形,只要攻破一座城门楼,我们便能破掉对方破下的这个陷阱,让对方不得不将城外的士兵撤进城内,这样,我们便可能对主城进行攻击了."拖铎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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