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三个时辰前。</p>
“见过二位大人。”</p>
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中，王昭在肃州城东大门见到了珊珊来迟的钦差一行。</p>
钦差由东缉事厂护送，很大程度上，源于魏忠贤的哥哥魏钊。</p>
别看魏钊是世袭千户，可京城内最不值钱的就是世袭千户，他们既没钱又没权，全靠朝廷供养吃穿用度，实际上与养猪没什么区别。至于想不想作一番事业要看他们自己，只要舍得银子，肥差还是有的。</p>
魏忠贤自然知道魏钊的处境，于是找到半隐退的冯公公简单交代两句，护送的任务便落在东厂头上。</p>
叫锦衣卫护送，魏忠贤自己都不放心，肃州的幺蛾子他也略有耳闻，当初梃击案甚至牵扯到鬼神一说。怎么听怎么毛骨悚然。</p>
与之相比，东厂还没有那么不中用，冯公公已是日薄西山，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一个万历年的太监哪里管的了天启年间的秉笔太监，皇宫一切以分量说话，而这分量便是皇帝心中的分量，显然，冯公公连边都排不着，如今冯公公就等魏忠贤拟定奏折，自己好顺水推舟辞了着差事。</p>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离开，享受过权力巅峰的人，哪里舍得把握着的权力拱手让人，只是魏忠贤在内庭如日中天，他连抗争的资本都没有。</p>
钱韫河与魏钊就见一名身披铠甲的年轻人走到他们面前躬身作揖，没有丝毫怯场。</p>
“不知你是？”</p>
“下官王昭，肃宁营游击。”</p>
王昭参见道。</p>
“原来是王大人，有礼了。” 钱韫河毕竟是混在官场的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连忙搀扶起眼前将军。“王大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绩，日后必定扶摇直上。”</p>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钱韫河在京城只是一名小官，他虽是长子但并非嫡出，家中纵有良田万顷日后与他也没半点关系，又因为家里将他弟弟重点培养，使得钱韫河在官场的资源几乎没有，不然也不会郁郁不得志，在户部做一名主事。</p>
心底里，钱韫河其实非常嫉妒他的弟弟，从小有名师指导更拜入东林书院，年纪轻轻便是一省巡抚，前途不可限量。</p>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途似锦的弟弟一夜之间便这么没了！</p>
渡过最初的悲痛，他开始暗自欣喜，钱家就只有他与弟弟两名男子，弟弟虽已娶妻但孩子尚在襁褓，他这个唯一继承人届时名正言顺继承家业谁也说不上什么。</p>
这次来肃州，一是为弟弟移衣冠冢，二是要将差事办的漂漂亮亮，得到身旁这位爷的赏识。</p>
魏钊不仅是世袭千户，还是当朝秉笔太监魏忠贤的哥哥，血浓于水，魏忠贤怎会不对他哥哥好？</p>
如果钱韫河知道魏忠贤敲了他拜把子兄弟的墙角不知道还会不会巴结魏钊。对食相对于明媒正娶的夫妻关系要低调很多，尤其是朝中大臣严禁打探皇宫消息，使得消息闭塞，许多人仍不知道客氏与魏忠贤的关系，只有些流言蜚语等小道消息。</p>
魏钊木讷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出身农民的他一早见到了城外的稻田，对新农物大感兴趣，只是碍于身份又加之他不善言辞没有表达出来。</p>
此行的目的，他弟弟对他说的很清楚，就是为了镀金，另外想办法打探一下王家的生意，有可能的话掺和一脚。</p>
实际上，魏忠贤对他哥哥没报有太大期望，探听消息的事，在钦差中另有安排，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纯粹的好人，魏忠贤为家里人谋出路也在情理之中。</p>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都没人出声罢了，自诩两袖清风的言官们都闭嘴，其他人非专业喷子自然讪讪躲到一边。</p>
“二位大人远途劳顿，不如由下官作东，一起去福禄楼接风洗尘可好？”</p>
“那还等什么。”</p>
魏钊扫了眼王昭，没有将这个年轻军官当一回事。</p>
另一边的王昭也不恼，恭恭敬敬招待着钦差一行人。</p>
待到了福禄楼，王昭特意点了几道新作物制作的菜肴端上餐桌。</p>
“大人，这是玉米八宝粥。”</p>
“大人，请品尝醋溜土豆丝。”</p>
“大人，这道菜名叫柿子炒鸡蛋。”</p>
……</p>
一样样菜肴送上桌，看的众人目不暇接。</p>
“大人，这叫大丰收，由玉米、土豆、豆角以及猪骨熬制而成。”</p>
“寓意还挺吉祥。”</p>
听了一堆土的掉渣的菜名，终于有一道入的了耳朵。</p>
魏钊不由夹了一块土豆放入口中咀嚼，土豆软糯可口，熬制许久的汁液完全侵入口腔，金黄色的土豆仿佛在口中逐渐融化。</p>
“有心了。”</p>
魏钊放下筷子，深深看了眼王昭。</p>
“不知道这些见所未见的农作物是从何处来？”</p>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农物皆由域外引入，有的漂洋过海，有的翻山越岭，皆是域外高产农作物。”</p>
说起新农物，王昭绝对算半个专家，嘴巴像话匣子一下打开，滔滔不绝的为魏钊讲述新农物的好处与前景。</p>
魏钊听的两眼放光，好似捡到了什么宝贝，与王昭就新农物产量争论起来。</p>
“如你所说的产量是万万不可能。”</p>
魏钊与王昭聊到土豆产量时出现分歧。</p>
“老夫……本官种了一辈子地，也不曾听说过那等收成。”</p>
每亩上千斤收成，简直吓死人。</p>
“大人有所不知。”王昭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土豆。“此等作物便是这般神奇，只要培育得当农民即可过上好日子。”</p>
“耳听为虚。”魏钊摇头道：“不如领我去瞧瞧，本官倒想看看是否如你所说。”</p>
“敢不从命。”</p>
王昭露出笑脸，他没想到钦差还对农物感兴趣，不怕他想要什么，就怕他无欲无求。</p>
晌午吃完饭，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外实验田前进，大约未时，王昭一行人抵达实验田，由守在实验田的农人接待钦差一行。</p>
农人常年与玉米、土豆等打交道对它们了如指掌。很快魏钊便被吸引，加入讨论中，期间魏钊甚至亲自下田，验证农人话中真伪。</p>
而钱韫河则与王昭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他那死去弟弟衣冠冢迁移的事。王昭从只言片语观察到钱韫河对他弟弟并不上心，人死为大而钱韫河却想敷衍了事，反而对核实功绩的事热络非常，他不屑与此等人为伍，找了个由头匆匆离开。</p>
钱韫河见钦差将正事丢在一旁而去忙乎土地，犹豫过后仍是上前与魏钊说了两句，果然，魏钊在听了钱韫河的话，待王昭回到实验田一反常态，冷冷的勒令王昭，点验首级的事情。</p>
自己弟弟的话犹在耳旁回荡，他这趟来还有正事要办。</p>
“见过大人。”</p>
王昭行礼道。</p>
“不必客气。”魏钊摆手道： “不如我们速速检验首级吧。”</p>
“请了。”</p>
王昭笑嘻嘻领着魏钊与同行的钱韫河，一路徒步前行，来到一处山丘，那里整齐摆放着一列列一行行头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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