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日阿赤策马疾驰,他恨极了横插一杠的明人,哈日伊罕必须是他的,对于一位生长在草原的勇士,夺妻之恨尤不能忍。
一切愤恨源于晌午收到的信件,信件是他的心腹书写,简短的一段话却让他五脏俱焚。
他的父汗,竟然要他二哥迎娶哈日伊罕,草原对血统尤为重视,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严格说起来达日阿赤与哈日伊罕还算是表亲,只是相互间没见过面,可草原人哪里管这些。
血统至高无上,尤其是身负黄金家族的血统,哪怕是一丝也能让家族一跃成为草原最顶尖的家族之一。
哈日伊罕就是拥有这一丝血脉才会被各方虎视眈眈,也因为这丝血脉,她在部落里才没人欺辱她。这也是她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将她一起吞掉的原因,他们太弱小了,将哈日伊罕霸占只会招来更强大的敌人。
怀璧其罪的道理,草原人也明白。
按照达日阿赤的计划,他霸占哈日伊罕,生米煮成熟饭,到时老汗不认也得认下。哪想老汗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将哈日伊罕许配给他二哥,而他二哥此刻已经带着“迎亲队伍”在来的路上。
达日阿赤会为了一时的胜负失去理智?
不!
对权欲充满渴望的他,才不会因为小小的颜面而恼怒,从小达日阿赤就展露出高出同辈一等的才华以及野心,他的野望在一天天成长,而他的父亲则在一天天老朽,直到有
一天,他的父汗惊觉自己身边的儿子们中,有达日阿赤这样的存在。
如果达日阿赤是贵族血统,有其他草原贵族依附,那交给达日阿赤身下的位置未尝不可,但达日阿赤的母亲是低贱的女奴,如果不是他很看重达日阿赤的才华,达日阿赤连个屁都不是。
某一天,狼崽子面朝天际发出第一声狼嚎,老汗担心亦不剌因此发生内乱,便开始削弱达日阿赤的势力。
一场意外带走了达日阿赤的亲弟弟,老汗二十来个儿子中的一位,达日阿赤借此理由宣称要给明人教训,他带着他的势力离开亦不剌。
老汗毕竟在草原上闯荡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暗地里派人调查,这才知道达日阿赤打上了哈日伊罕的主意。
这颗草原明珠,一来是源自她的美貌,二来是她高贵的血统。
越是草原贵族,越注重血脉,更注重那脆弱的伦理纲常。不得不说是个很矛盾的存在,为得到血脉他们可以不顾伦理纲常,为了伦理纲常他们又能亲手扼杀自己的血脉。
知道了儿子的诡计,老汗干脆叫来倚重的二儿子,将计划和盘托出,便有了釜底抽薪的安排。
“哈日伊罕是我的,谁也不能把她抢走!” 达日阿赤的愤恨达到顶点,凭什么?
自己哪一样不如众兄弟?文治武功,他自诩是众兄弟中的佼佼者,凭什么父汗最为倚重他二哥?就因为有个好额吉?
达日阿赤不
甘心,更不服。
“海日古,不要怪我,怪只怪你的威望太高了。”
达日阿赤喃喃自语。
在野心没有表露前,海日古效忠的是亦不剌的老汗,而非他这个庶子。
达日阿赤不去赌,就不会输。海日古如果反对他,达日阿赤的计划将寸步难行。
“明人的士卒有点意思,肃宁营么,我记住你了。”
达日阿赤的目的很简单,攻其必救,自己在半路拦截哈日伊罕,那样他的目的就可达成。
“哈日伊罕现在在做什么?她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明人不可信,她会找她两个哥哥吗?那两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运送货物这种事都办不好。”
他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明人会介入多深?”
一直以来,明人都以宽仁的形象出现,兜售给草原商品,实际上在达日阿赤看来,明人就是伪君子,即想打压草原又不敢和草原各部闹僵,于是明人开始在草原上挑拨纷争。
“明人一向躲藏在幕后搞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次怕也是一样。”
在达日阿赤的角度,明人无非是想找个为自己卖命的代言人,继续巩固对嘉峪关周围部落的话语权。
为什么不说统治权?
因为明人早在哈密四卫丢失后,就失去了对嘉峪关外的统治权,草原上的各部不是瞎子,要不是明人拿捏住草原人的必需品——茶叶。谁还会鸟明人呢!
另一边,距离营盘很近的草原上,几
名斥候接洽在一起。
“告诉王爷,达日阿赤带领他的人去找哈日伊罕,一定要抢先他找到……”
噗嗤!
那名安插在达日阿赤身边的叛徒不可置信的捂住喉咙,他的对面,达日克松的亲信缓缓擦拭手中弯刀。一滴滴血液顺着刀刃流淌下来。
周围的人视若无睹……
噗通。
一具尸体落马,他的喉咙处血如泉涌,马儿低下头轻轻舔舐他的脸颊。
叛徒致死也没闭上眼睛,他的双眼瞪的溜圆。
“走吧。”
“是。”
……
达日克松骑在马背上,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长队,为了这次“迎亲”达日克松带来了两千名亦不剌部的勇士,他相信,哈日伊罕一定会被自己的“诚意”感动。
“王爷,乌兰传回了消息,哈日伊罕寻找明人帮助,被扣在明人营帐中。”
“你说什么!” 达日克松勃然大怒,与狡猾的弟弟不同,达日克松更像草原上的战士,坚毅而刚强,对任何事首先想到的便是武力镇压。
典型的人狠话不多,不服就干!
“哈日伊罕被关在明人营帐中。”
那名亲信吞咽口水道。
啪!
达日克松如同暴怒的灰熊,一鞭子抽在亲信身上。
“为什么不阻止,乌兰那头蠢猪不想活了吗。”
亲信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如果不是见识过达日克松活生生拆解触怒他的奴隶,亲信永远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那种凶残的杀人方法。
达日克松就是个暴君!
亦不剌部,交
到他手中迟早要败亡。
“王爷,事已至此,我们需要和明人谈判,赎回您的未婚妻子。”
“去特么的谈判,老子要让明人见识惹恼达日克松会遭受怎样惩罚!”
达日克松转头大吼一声。
“儿郎们,随我砍了明狗,他们身上的一切都是咱们的!”
“喔!喔!喔!”
达日克松率领的是亦不剌装备最精良的军队,他说完挥舞马鞭抽打在身下雪白骏马上,一鞭下去,马臀上出现一道血痕,白马吃痛,呼啸而去。
申时(三点至五点之间),王昭来到营盘中的瞭望塔位置,极目远望,远处烟尘滚滚。
此时他没有了与田蒙谈笑风生的笑容,他身披红色披风,穿着明军将领的制式铠甲,让他健硕的身体更显魁梧,腰间别着一把精钢铸造成的长剑,刀刃两面开口,不似一般将领的单刃长刀。
实际上,王昭已经不需要亲自迎击强敌,他手中的武器,身份象征的意义大于实战意义。他的身后是楚更等一众将领,包括田蒙在内,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将手握在刀柄上,神情肃然。
将领身后则是严阵以待的肃宁营军士们,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任谁看到对面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烟尘都会是同一个心情。
这帮草原骑兵哪里来的?
反正不可能是奇雅惕部,不是同盟,那就是敌人了,谁叫王昭在嘉峪关外只有一个同盟还是老弱残兵的奇雅惕部。
“田蒙。”
“
末将领命。”
王昭深看了手下第一战将一眼,肃宁营上下一改之前的外松内紧,整个营盘被调动起来。将士们整装完毕,就等着他们上官的命令。
“你那一旗五百人,能不能守住营盘?”
“他们想进来,除非要了俺的命,从俺尸体上踏过去。”
“好,今天咱们就战个痛快!”
“战!”
“战!”
“战!”
五百人的队伍,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气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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