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子，遇事不要慌，一步一步来。”
众人离开后，王昭若有所指的对田蒙说。
“大人见笑了，俺也不懂读书人那套，就会舞刀弄棒，好不容易盼到个看对眼的，不想这么放过。”
田蒙憨笑道。
“女人心海底针，也是你家父母早亡，不然找个媒人也能说和一二，现在她家小姐随夏洪波去了京城，她一个人留在肃州城没人照应，这些我都懂。”
王昭一边说一边在沙盘上插小旗，他是蓝方，主攻，田蒙是红方，主守。
世间万事，除了国家大义还有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它组成了每个人共有的人生，同样也是天下大事中的一部分。
壮怀激烈固然引人瞩目，可家长里短也活生生在人间上演。
“大人就不担心亦不剌骑兵攻下营地？”田蒙见王昭插好旗子，他开始布置防守。
“你个憨憨，还学会试探起我了。”王昭摇头苦笑，“行军打仗，重在配合，你手上的一旗士兵全部由老兵构成，就算参加的征战少，可也比新兵蛋子强上十倍不止。”
王昭接着道。
“历来战争中死的最多的是新兵，新兵迈过那道坎就会脱胎换骨，而精锐则是像戚家军一样的百战精英，能从容面对任何情况。”
“戚大帅真是用兵如神，俺这大字不识的人读了他的书都获益匪浅。”
“你还说，当初是谁追在窦斌后面叫嚷着让他念给你听？不念就跟他比划？窦斌的武
艺一半都要承你的情。”
“俺那是帮助他，嘿嘿。”
在王昭与田蒙交谈下棋之际，肃宁营犹如机器运转起来。
士卒们一个个排队在营盘武库领取武器，其中有军弩、火枪，长矛以及铠甲。
新兵们被集中在一起，由老兵带领化整为零前往奇雅惕部腹地，哈日伊罕不放心族人的安危，一定要跟去，随她一起来的老人也都披上铠甲与哈日伊罕一道回去。
远处监视着的亦不剌斥候想将消息传回去，可却被突然杀出的明人夜不收拦下，夜不收一骑双马，马术不在亦不剌斥候之下，尤其赶上亦不剌分兵，营帐附近斥候没有那么多，导致亦不剌斥候被追着满草原奔驰。
十数名亦不剌斥候被近百夜不收围追堵截，猝然遭遇大范围清缴，一个照面就有半数斥候被斩杀于马下，余下几骑打马逃命，被楚更率领的夜不收四面夹击，就这样的围杀也有数骑逃离。
斥候的战斗，楚更高兴之余也暗暗担心，这些亦不剌人与之前遇到的马匪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马术精湛，还会相互配合，战马是宝贵物资，楚更想留下给自己人用奈何这群亦不剌骑兵像兔子一样，唯有射杀马匹才能留住他们。
等清缴完亦不剌骑兵，楚更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夜不收，几乎各个带伤，他们有的是被箭矢伤到，有的被斥候临死反扑击伤，还有的是被自己人撞伤，马术这一块，无疑
是肃宁营软肋。
更让楚更暗暗心惊的是亦不剌骑兵的战斗意识强硬，哪怕是十死无生的处境，他们也敢奋力一搏，与马匪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好在整场战斗下来，受伤最严重的无非是被人扑下马匹，摔在草地上，不然他楚更真没法跟少爷交代。
亦不剌人的援军赶到的很快，毕竟人手一匹战马，草原人从出生便与马为伴，烟尘滚滚而来，楚更心中一喜，命令夜不收聚拢以逸待劳。
海日古阴沉着脸，他不赞同达日阿赤的决定，但身为仆人的他只能遵循不能反对，这是草原上定下的规矩，没人敢背叛。
分兵三路，由达日阿赤亲率两路直插奇雅惕部腹地，一举歼灭奇雅惕部有生力量，由海日古拦截骚扰明人，让他们无法支援。
达日阿赤的想法很好，但他被愤怒冲昏头脑，海日古即使在亦不剌能征善战，可他手上的兵力有限，三分之一的人数阻挡寻常明军自然没问题，那些明人畏死，恐吓一次就让他们丢盔弃甲，畏缩在车营阵里面不敢露头。
只是肃宁营不在其列。
一旗人数约五百人，五百人驻守一个两千人的营盘看上去人丁单薄，实则不然，营盘外亦不剌骑兵有近五百人丁他们尽数骑马，声势比肃宁营大的多。
很快，两支支援的部队撞在一起，这次没有点到为止，肃宁营派出两支小队算上夜不收共计三百多人，迎战敌人两百骑兵
。
别看肃宁营人数占优势，可骑兵的机动性远超步兵，近一百骑与支援过去的先头部队撞在一起，肃宁营士卒们本能地摆开阵列，按照深入到骨子里的训练守则排兵布阵。
先头部队多是长矛兵，以矛克骑是操典中记载的标准御敌方法。
咔咔咔！
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前方长矛兵四十五度角抬起矛尖，对准靠近的敌人。
以近乎平行的横排齐刺长矛，许多亦不剌骑兵没有刹住连人带马撞了上去，更多的则是拉紧缰绳，马匹高高立起。数人太过仓促掉下坐骑，被践踏致死。
“他们为什么不退，不怕死吗？”
亦不剌骑兵们懵了，从未见过这样不怕死的明人。
从天空中俯视，苍茫的草原上，一队骑兵如浪花拍打在由肃宁营士兵组成的礁石上，四散奔逃！
海日古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曾经尘封的记忆如闸门泄洪般打开，血红色的鸳鸯袄充满视野。
“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海日古不等副手说话，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撤，撤退！”
副手见状，立即招呼亦不剌勇士撤离。
如同潮水褪去，亦不剌骑兵呼啸着在草原上四散奔逃。
邓泰如果见到这一幕一定会骂娘。
自己辛辛苦苦想到的计策，这帮亦不剌人根本不配合。作为一名擅于钻营的人，邓泰自从知道肃宁营西出嘉峪关就开始筹划，他能筹划什么，自然是自己的身家事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邓泰找掌握嘉峪关外许多资料，又是肃宁营书吏，对肃宁营知根知底，更知道肃宁营与亦不剌部不对付，很大可能会拿亦不剌部开刀，恰逢近段时间亦不剌部动作频频，在作死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他通过书吏的职权特意掌握亦不剌部的现状。
说好的草原狼呢！说好的英勇果敢呢！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跑你妹啊，给老子冲啊！
可惜邓泰没见到这一幕，他是书吏不是战士，不会参与到前线战斗，在营帐之外的对决，唯有亲身经历的士卒能感受到其中的艰险！
人不是完美的生物，所以人设计出的计划也不会完美无缺。邓泰没料想到亦不剌部的老将会在进攻受挫的第一时间转头就跑。
他更不会想到，一个敢跑，另一个真敢追。
“他姥姥的，打完老子就想跑！”
顾伯行恨的牙痒，前脚打了他的兵，后脚就想跑路，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兄弟们，追，给老子追上去，干他娘的！”
“喏！”
支援的步兵队长下令，手下士卒怒喝一声，朝着散乱的骑兵追去。
“我擦！”楚更召集身边夜不收：“咱们不能堕了夜不收的威名，让步兵比下去，咱骑兵脸往哪搁！弟兄们，杀敌！”
“杀……杀……杀！”
一群夜不收像吃枪药一样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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