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但比起昨夜狂风骤雨,这等雨势只能称得上是蒙蒙细雨了。鲁肃沿路驾马小跑,心里还记挂着周瑜的事,心不在焉。

  “吁——”蓦地,头顶一凉,吓得他赶忙收缰,一摸脑袋,“咦?”

  “子敬兄,别来无恙啊!”路边古松树上,坐着一人,头戴斗笠,背上背着油纸伞、行囊,手里甩着鲁肃的斗笠,两腿搭在树干上,好不逍遥!

  “哎?你——”鲁肃瞧眼前这人,布衣松飘,落拓不羁,面善得紧,却想不起来。

  那人不怒反笑,摘去斗笠,“怎么?子敬不认识我了?”

  “是你!你……”鲁肃瞥见他的眉心痣,一拍脑门,忙上去招呼。

  那人伸手阻道:“哎!子敬慎言,慎言!”

  鲁肃笑眯眯看他从一丈多高的树干上轻盈跃下,夸赞:“许久未见,你的身手长进不少。”

  “哦?”男子把斗笠抛给他,笑问,“想和我比试比试?”

  鲁肃像是想起往日惨痛教训一般,苦着脸摆手,“不了,不了!”

  “哈哈哈哈……子敬莫要当真!我早就决心,若非情况特殊,不再出手争斗。”那人关切问道,“子敬不是住在东城?怎么来居巢?”

  两人借老松躲雨,拂去衣上松针,鲁肃答:“昨日来此打猎,被暴雨耽搁一晚。你又怎么会在居巢?不是一直在荆州求学吗?”

  “夏日学馆无事,我就来淮南游历。听闻居巢筹办七夕诞,慕名而来。”

  鲁肃狐疑,“那你怎么出城?”

  那人神色不变,眼神陡然认真起来,“我看居巢城内暗潮汹涌,还是出城去找个地方暂住,避祸为上。”

  七月初七,牵牛织女遥相会,一条银河跨天而过,星辉斑斓。

  天上团圆夜,人间万家乐。一年之中,难得宵禁解除。居巢城内灯火通明,管弦歌吹之声随清风四散开来,哪怕是山间田野,时而也能听到隐约的乐声,悠扬婉转。

  此时的巢湖,波光粼粼,倒映满天星辉和万家灯火。湖心姥山岛,青螺一般枕在巢湖碧波之中,与世隔绝,却又离尘世不远。

  姥山岛上,三山九峰,黑夜里连绵起伏,似是盘踞的虬龙。树浪轻翻,层叠之中,显出道观的轮廓。不知何时,歌声萦绕,渺远空灵。

  “野草茫茫白骨露,十室九空谁人忧?而今白骨累累处,不见当年冠军侯。”

  林黛玉暂住三九观已到第三天。外界消息一概不得。只有紫鹃日日去湖边寻那船夫,得一句“平安”便罢。两字简单,分量却重似千斤。

  “是老船夫在唱歌?”黛玉幽幽问道。

  “听声音不像,年轻些。”

  紫鹃端茶进来,看见黛玉守在窗边,坐立不安,远眺居巢城,心神不宁。左思右想,去开了香盒,取香出来,递与黛玉。

  “姑娘要是担心,不如替周公子求个福气吧。”

  “他自信胜券在握,我替他求神,反倒像咒他了……”

  嘴上说是这话,黛玉还是拈香过去,凑近蜡烛点燃,恭敬跪下,拜过三清祖师。

  紫鹃叹气,“姑娘不要担心太过……”

  黛玉直起身,望着神像,愁容满面:“兵戈又起,我只求能少些无辜人受难。否则这征伐厮杀,又有什么意思?”

  巢湖之南的九狮山,日暮时分,群鸟惊飞,鸦雀徘徊。

  古树掩映的山之深处,赫然是一处营寨,军旗飘展,两百五十六名士卒正聚集在营地中,头戴黄巾,手执利器,整装待发。

  当下行前祭祀,用猪牛羊祭过黄帝和道德天尊,祭过黄巾天师张角,焚香叩首。首领杨虎,身披甲胄,上前喝道:“弟兄们!今日,便是初七!我们筹谋已久,就等此时!城中的弟兄还有信众,都在等着我们过去,诛杀狗官!重扬我们黄巾军、太平教的威名!”

  “喔——”士卒叫好。

  杨虎从手下那里接来一封书信,欣慰道:“我终于联系上了咱们远在冀州的弟兄,黑山军!待我们斩下周瑜人头,便一路杀去冀州,和黑山军会合,共举大事,替张天师报仇!”

  杨虎拿过军令,“留二十人马看守营地,打包粮草。等大军得胜归来,烧毁营寨,随军北上!”

  “是!”

  “其余众将士,带好火石、火把,速速下山,随我攻打居巢!”

  “出发——”

  九狮山下村民,远远就见山林震荡,鸟兽四散,不多时,就听马蹄声、脚步声愈行愈近,纷纷关门闭户。或偶有太平教信徒,见是黄巾军如天神降世一般,跪在家门口,狂喜不已,伏地跪拜。

  杨虎领兵在前,看到此番光景,好不得意!

  居巢城浑然不知敌军逼近。入夜后,城中市集灯火亮如白昼,行人如梭。祭祀仪式照常进行。河流穿城而过,花灯点点。

  连往日威严肃静的县衙附近,都有鱼龙花灯巡街而游,来往江湖艺人当街卖艺。少年打马而过,少女三五嬉闹,小童们凑在一处挨个把小摊的美食买个遍。

  一切看似寻常,却并不寻常。

  县衙大门紧闭,门内烛光炯炯,酒香四溢,管弦声震天响。

  四面城门,各有三五士卒守门。七夕热闹,偏他们还要守门,偶尔听听城里动静,沾点儿喜气,搔得心头更加痒痒。

  街角忽得转出一辆小车,推着两个大酒坛,两个青年人并肩而来。

  守卫喝问:“站住!干什么的!不许出城!”

  当中一青年拱拱手,“见过长官!不是要出城。我兄弟二人是城中酒铺的伙计!我们掌柜惦记着几位守城,特地吩咐咱们送酒来孝敬几位长官!”

  守卫互相看看,嘴里发馋,还是回绝:“你们掌柜的好意我们领了。我们还要守城,喝酒误事,回去吧!”

  青年摆手,上去献殷勤,开了酒坛,故意用葫芦勺舀起一勺来,送到守卫嘴边,“长官,咱们都是挑了上好的米酒,不烈,这一坛子下去都醉不了!就是啊,香得很咧!”

  守卫嗅嗅,那酒确实香气逼人,酒香混着米香,勾人肚肠。当下都不禁咽咽口水,尚在犹豫。

  那青年很有眼色,见状,自己先喝一勺,“长官若疑心我酒不好,我先干为敬!啧——”

  守卫嘀咕几句,“县长大人今晚在县衙犒劳将士,独我们在这里吹冷风,还不准咱们喝口酒吗?”

  送酒人一手背在腰后,按住短刀,瞥瞥街角藏着的同伙,倘若这几个兵士不答应,就只能硬拼。

  几句商量下来,几人都动心,抱起两坛就走,“那我们就不客气啦!我抱上城楼去和其他弟兄一道喝个痛快!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

  送酒的两兄弟早将这些话听去,得知周瑜今夜在县衙犒赏将士,暗喜天助黄巾,大事将成。就等大军来攻,他们放倒守城士兵,打开城门接应。

  杨虎一行,浩浩荡荡,火把熊熊,像一条火龙,夜行至居巢城下。

  杨虎冲副将一挥手,副将拍马上前,看着空无一人的城楼,喊道:“开城门——”

  城头顿时闪出两个身影,挥舞着黄巾军的“杨”字军旗,下去开了城门,奔到杨虎马下。

  “拜见首领!”

  杨虎惊喜不已,“果真如此顺利?”

  送酒兄弟连连点头,“我兄弟二人将药裹在面粉丸里。我们喝时药粉未化,守卫见我们无事,也就放心。等他们慢慢喝酒,面粉融开,蒙汗药化在酒中。”

  “全都倒了?”

  “倒了多少?”

  “五人。”

  杨虎疑惑,“居巢再小,也有百十个士兵,如何今夜每个城门只有五人把守?别是中计了!”

  “不!不!”两兄弟赶忙报来,“首领,这新来的县长,年轻气盛,正愁民心不定,又要拉拢同僚,今晚在县衙设宴收买人心,哪里料到首领计谋!”

  “好!”杨虎自恃兵力高过周瑜,又有内应,不疑有他,攥住缰绳,一手猛拍大腿,挥手下令,笑嚷,“你!你们去领五人,把守卫结果了!把守住城门!若城外有变,速来报信!”

  说完又吩咐手下十余人,自去另外三座城门查探情况。若其余内应也得手,一样杀掉守卫,占住城门,预备得手后撤离。

  副将见势,趁热打铁,“首领,狗官饮酒取乐,正是大好时机……”

  “嗯!”杨虎挥手示意,叫来个熟悉城中布局的探子,“你在前头引路,我们直取县衙。副将,你另带一队人马,从后包抄,不要放走一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杀进城去。却不知他们前脚进城,后脚,城楼上装睡的士兵割断捆绑在身的绳索,暴起,反杀夺城的黄巾士卒。

  “当——当——当——”

  探子在前敲锣开道,士卒分列路两边,片刻间,将道路清开,行人避让。随后杨□□马呼啸驰入,士卒紧跟其后。前后夹攻,将县衙团团围住。

  府门紧闭,只听得鼓声、琵琶声、笛子声交杂,混成一片,听不到半句人语。

  空气中酒气满溢,熏得人直抽鼻子,副将骑马过来,“首领,后门上五十个人,围得死死,管叫他天王老子都逃不出去!”

  “呸!这群狗官,怕是醉死在里头了!”副将兴奋得血气上涌,双眼猩红,“首领,下令攻进去吧!弟兄们都等不及了!”

  “慢!”杨虎越听越觉着怪异,府中乐声嘈杂无序,说是奏乐,不如说是乱弹乱吹一气,隐隐有种不祥预感,“你们,去把门砸开!”

  “是!”

  兵士上前,刀剑并举,几下就将门撞开。

  “嘎吱”一声,府门大敞,院中只一张石桌、四把凳子,四个人被石锁牢牢锁在凳上,分别敲着小鼓、吹着竹笛、抱着琵琶、弹着筝。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见此情景,杨虎等人目瞪口呆。一干人顾不得许多,奔进院内一看,四个乱弹乱吹的可怜鬼正是被他们收买的巢湖亭长和其手下。

  巢湖亭长望见杨虎,涕泪交加,一把将琵琶摔在地上,苦苦哀泣:“首领,您可算来了!那、那周瑜小儿将我等抓进城,锁在府衙,逼迫我们弹琴奏乐,不准出声。假使说一个字,就要处决我们!首领!”

  不等他说完,杨虎拔出剑来,一把刺穿他胸膛,怒不可遏,“中计!中计!”

  副将带人前后搜查,回来复明:“首领,县衙里都搜遍了,一个人都不见!”

  杨虎六神无主,心如擂鼓,前思后想居巢百余守军究竟被周瑜藏到何处。不过,毕竟自己身边还有二百亲信跟随,四处城门也已攻占,不怕他出花招。

  “报——”

  门外小兵飞奔进来,“首领,探子来报,说见九狮山上火光冲天,烟尘滚滚!”

  “什么!”杨虎抬头往九狮山看去,纵使在城中,也可见九狮山方向浓烟冲天,红光照夜。

  “首领,那帮守营的怎么提前烧毁寨子!”副将急得团团转。

  “糊涂!”杨虎勒马就要走,重新打起精神,“周瑜小儿自作聪明,以为趁我进城,跑去劫寨、烧毁粮草,可以挫我锐气,真是自寻死路!传令下去,守好城门!其余人全都跟上,随我回营,杀他个措手不及!”

  “是!”

  军马调转方向,又是一番折腾。副将自领一队,在前打头阵,杨虎次之,领兵出城。城门洞开,黄巾军不疑有他,一路急行军,往九狮山赶去。

  当黄巾军最后一人过了护城河,两旁草丛间陡然箭矢齐发,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负责殿后的士卒纷纷中箭倒地。

  “什么声音!”杨虎在前头听得后方一阵惨叫,现没了声响,停住坐骑。

  从后方猛地杀来一队骑兵,将黄巾军冲散。

  副将领骑兵冲锋在前,不曾防备。岂料陆骐带人在九狮山放火劫寨,烧毁粮草后,干脆利落,杀尽守寨士兵,一个不留。又带兵折回,预先在草丛设下绊马索,黄巾前军行至此处,摔成一团。埋伏的居巢军个个手执长矛,将前军刺死。

  后方有人冲杀,前头又生突变。杨虎只得在乱军四处拼杀。

  四周树林之中,火光突现,后方近百名士卒乌泱泱杀来,将黄巾军堵在路中。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居巢军先是一波乱箭射出,继而蜂拥而上。前后左右夹击,杀得黄巾军措手不及。

  杨虎来不及多想,挥剑奋力击杀,以求突围。眼见手下死伤无数,只恨被困在路中,施展不开。

  夜色中,一枝羽箭破空而来,正中杨虎右眼。杨虎忍痛拔出箭矢,望向来人。

  血眼朦胧之中,但见一人,白马为骑,昂首而来。银甲照夜寒,利剑指长庚。

  “庐江周公瑾!”周瑜笑拍马冲去,“等候多时了!”

  “嘿!”杨虎堪堪挡住周瑜的剑,两相搏击,拼杀不过十几个回合,周瑜一剑砍飞杨虎头盔,反手又是一剑,刺叛将于马下。杨虎披头散发,重伤在身,挣扎难起。

  陆骐将一颗血淋淋人头掷过去,杨虎见状大惊,正是他副将首级。知道大势已去。

  其他黄巾军死伤大半,余者皆被俘虏。

  杨虎被周瑜手下拽起,跪在地上,犹睁着残眼瞪视周瑜,愤恨不甘。

  “是我无谋!是我无谋!”

  周瑜冷笑,“你不是无谋,而是骄纵轻敌,才有此败!你若无谋,大可直接带兵攻城,,我未必能抵挡。你算得太精,知道夺城无用,徒增伤亡。若不是你事先装神弄鬼,费尽心机,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杀尽官吏,我怎敢空城以待?”

  “你早就在这里埋伏好了!”杨虎还是没看破。

  周瑜笑而不答。

  此计凶险,他再大胆,也不敢真的让居巢无人防守。不过事先让士兵乔装,扮做百姓、商贩和艺人,县衙周边街道上的“百姓”,十之八九都是士兵和其家属假扮。等黄巾见山中火起,仓促出城,周瑜士兵立刻取出兵器,行军追杀。

  先由埋伏城外的小队射杀殿军,再由骑兵快马赶上冲散阵型。前头陆骐小队击溃黄巾先锋,后方士卒赶上包围残部,合力围攻。使得兵力两倍于居巢军的黄巾军溃不成军。

  木已成舟。

  “哼!哈哈哈哈哈……”杨虎仰天大笑,“你杀了我吧!但黄巾是杀不绝的!只要这世道不变,叛党是杀不绝的!”

  “明天我杨虎的头挂在居巢城门上,后天你的城里就会有更多的黄巾出来!我就等着看这一天!”

  周瑜扫视马下一众黄巾士兵,摘下黄巾,也不过都是些农户、商贩出身罢了。与居巢城里的百姓也并无不同。

  只是,那黄巾,戴上,就戴在心里,就再也摘不下了。

  周瑜如鲠在喉,冷着脸,收剑入鞘,招手发令,“拿枷锁、麻绳来,将这群逆贼收监,明日押送寿春,交与阳翟侯发落!”

  俘虏一一戴枷,押送牢狱。清夜寂寥,火把烤得空气都发烫。周围没有人说话,但啜泣、抽动鼻子的响声不绝。像是哭诉什么。

  俘虏之中,也不知是谁开头,一人下泪,瞬间十几人都抹泪。不知是谁,反复念叨一句,“但凡有口饭吃,谁拿命去送死呢!”

  “但凡有口饭吃,谁拿命去送死呢!”

  周瑜的眼眸不可察觉地轻颤几下,缓缓闭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这些人送到寿春,左右也是个死。今夜下令斩于郊外,也不会有人多追究。

  诚如杨虎所言,他的热血喷撒在郊外,明日必将激起居巢城内信徒的怒火。可即便不杀他,他们如兵败乌江的项羽一般,留下坊间流言,何尝不是激起人心的一曲挽歌?

  收拾战场,清点人马部众,县尉得名将一众俘虏趁夜关进牢房,预备明日送去寿春。安葬死者,救治伤者,回城安抚民众,重整城内秩序。诸事料理妥当,已是后半夜。

  东方微明,拂晓将至。

  陆骐见周瑜不作声,“我送大人回县衙歇息吧。”

  “你回去吧……”周瑜跨上马,身心俱疲,“我与人有约。”

  “姑娘!”紫鹃推门而入,差点被门框绊倒,“姑娘!成了!”

  黛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下意识双手合十,来了一句,“阿弥陀佛!”

  又反应过来,这是在道观里,自己笑个不住。紫鹃瞧黛玉欢喜过头,笑着过去点起三根香,递给黛玉去给三清祖师敬上。

  道观里传来“沙沙”的扫地声,想是道童早起扫地。黛玉和紫鹃一同去前殿向道长此行,刚进殿内就见地上一排神像。

  道长见她们多看了几眼神像,解释道:“三月前观内向城中杜老板订制一批神像,前日方到。雨夜受潮,故这几日放在殿中风干。”

  “太平巷的杜老板吗?”紫鹃随口问道。

  道长温声答:“是。城里就就他一家做神像。杜老板父亲在世时,就常为我们做陶器,如今小杜老板也是。除了他,我们要跑到百里外去买的。”

  “杜老板手艺确实不错!”紫鹃冷不丁瞥见黛玉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姑娘……”

  黛玉只觉得喘不上气,胸口一窒,“道长这话当真?”

  道长不明就里,“句句属实。”

  黛玉拉住紫鹃仓皇下山,唬得紫鹃在后一行追,一行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城里只有杜元做陶像,那纸笔铺老板的黄帝像从什么地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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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心有痣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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