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上朝,议事的内容也左不过是一些地方上的赋税文书,西境时开时闭的互市贸易,户部铨叙考绩,一应都是些寻常政务。如晦听得头昏脑胀,只不停得晃一下身子,醒一醒神。
御史中丞王旭是被两家粮商给告发的,没来得及压下来,直接就被捅到了御前。王旭与兵部尚书本就是连襟,借着这层关系没少结交军中关系,东窗事发之后,兵部尚书徐大人急忙就撇清了自己,还告病在家辍朝了。
这案子内里牵扯着很多经济往来,有向商家索贿的,有向军中和漕运行贿疏通关系的,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些账目都是送进丞相府的记档。王旭虽然贪得无厌,倒也很懂得尊师重道。
如晦接连许多日挑着灯看卷宗,休息得实在不好。
还有一件事是如晦十分忧心的,小梁王代启,本是先王独子,这江山社稷的正统继承人,这一病可有好些日子里。如晦前去请见过几次,小梁王如今才八岁,这些时日,整天病痛不止,好的时候也是恹恹无神。
议事结束,如晦正准备离去,被长公主身边的内侍叫住了,“虞大人,长公主请您往昭华殿一叙。”
长公主的内殿坐落在延庆殿不远处,转过两个回廊走了半柱香功夫也就到了。一入内殿,弱水沉香的清芬便扑面而来。内侍引步到了前堂,正听见长公主语气哀愁得说起小梁王的病,瑾王坐在堂下应着。
“虞卿来了,赐坐。”长公主稍稍拂了一下衣袖。
如晦拜见了长公主,又向端坐的瑾王行了个礼,便坐下了。
长公主接着说道,“启儿尚才年幼,肩上担着我圣朝的江山社稷,如今这般孱弱,这可不教人疑心是我疏于照顾”
“殿下勿要忧心,臣已经在为梁王研药了,病痛之事本属寻常,您不必太苛责自己。”瑾王向着长公主颔首说道。
“虞卿,你得空多去瞧瞧启儿,他可最喜欢你了。还记得启儿小时候总爱缠着你,对谁都说长大了定要迎你入宫。”长公主说起这桩笑谈,略略开怀,愁苦倒是疏散了很多。
如晦颔首道,“下臣前几日方才探望过殿下,这些时日有瑾王殿下照料医治,殿下较往日里有些起色。您切不可过于忧心,损伤凤体。”
长公主啜了一口茶,挪动了一下身子,接着说:“王旭的案子,涉及重大。但王旭到底是陆相的人,贪墨案子,左不过是些金钱珠玉的事情,两位爱卿斟酌行事吧。”
如晦还未开口,瑾王说道:“别的事项臣倒是不感兴趣,只是事关我西平府事,便不好放过。”池慕云面不改色,这一言倒是十分果决。
长公主见在这件事上,池慕云并不好通融,便也没再多讲,只又粗谈了一下西境互市的事情,就遣二人离去了。
从昭华殿出来,瑾王与如晦同行了一段儿。如晦本想着答谢一下前几日收的两只宝箱,还未开口,瑾王便说道:“御史中丞贪墨,三司都审不了,怕是还会有别的什么人会去。”
长公主今日叫了二人过去,是想帮陆知甲打通关节,没想到这瑾王竟是一面铁壁,丝毫不打算糊弄。就算是长公主不想想辙,那陆知甲怕也是坐不住的。
如晦答道:“大理寺的庭审台,自是有纪纲法度的,能去并不是难事”。
瑾王轻笑了一下。如晦在大理寺领事,已有些年头了。长公主借如晦的手把控司法刑狱,操纵朝堂,自然也让如晦担了许多恶名。在世人眼里,虞如晦的父辈有立国功勋,又深受长公主信任许以偌大权柄,自然是圣朝一等一的尊贵之人。而只有如晦自己知道,长公主多年以来挟制神兵府,迫使她干了许多不义之事。不过幸而如晦有成堇c杜宁生这般亲信挚友相助,才能屡屡暗渡陈仓,护住那些想要维护之人。
二人穿过侧门,如晦行了礼,等瑾王上了轿辇,也准备回府了。瑾王上轿之后掀起一角帘子说道:“若是体乏,就饮些鹿肝酒”。说罢,便一行人离去了。
待如晦奋力看完王旭的卷宗,庭审之期就到了。
如晦早早地着了行装,在大理寺的议事堂见了今天主审的几位大人。瑾王说得对,御史中丞是当朝监察大员,这案子连三司官员会审都审不了,除了瑾王坐镇,上官隼竟也来了。
上官隼身形挺拔,看着倒是一副清朗公子的模样,但是神情总是透着让人厌烦和忌惮的邪魅狠辣,这些年也实在没少给如晦使绊子。
瑾王是最后一个到的,刚一进门众臣就过来拘礼参见了,上官隼桀骜地俯了身,便又坐回去了。
瑾王还未坐定,一个差役便惊慌地跑了进来,禀告如晦道:“虞大人,罪臣王旭,他疯了。”
疯了
,在马上庭审的时候疯掉了,这未免太蹊跷了。如晦道:“我去看看”。向着瑾王施了礼便急忙奔着大狱去了。
到了关押王旭的牢房,可给如晦惊到了。只见平日里也算文气儒雅的王旭,趴在地上,一边发狂嚎啕和挣扎,一边使劲击锤着自己的头颅,好似里边进驻了魔鬼一般。见到如晦便盯着她开始发狂得笑,口中喷涌的鲜血把囚衣都染成了一片暗红血色。
王旭已经张狂扭曲得不成人形,好似是中了什么奇毒,血涌不止,差役都躲得远远得不敢再靠近。
如晦看着眼前这幕征住了。就在这时,王旭突然向着如晦脚下扑了过来,发狂得向她喷了一口血水,如晦眼看着躲闪不及,被一个人拉着手臂藏到了身后。如晦险些一个踉跄摔了,还好倚住了那人的身侧,稳住了脚跟。
再一看,池慕云整个身躯挡在了如晦身前,绛紫云纹袍服上沾染了成片的殷红,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瑾王已是十分恼恨,命道:“将他用铁链锁在床上,口中塞上布,别叫他死了。王旭依旧挣扎癫狂,不知是哪儿来的气力,三个差役竟都制不住他。
王旭狂笑吼道:“虞如晦,你助纣为虐,弑杀亲长你休想审我”那狰狞的面孔仿佛被妖魔附了体,差役听他满嘴都是咒骂,便使劲想要堵住他的嘴,却是怎么也挣扎不过。
“你不得好死你跟虞敏那奸邪一样,不得好死”王旭的怒吼像惊雷一样震透了如晦的耳膜。
池慕云侧脸看了一下依然倚在他身侧的如晦,轻一抬手激出一脉,正中王旭乾门穴,王旭便瞬间似一具尸体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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