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内府东苑的竹园,如晦边饮茶边看着一份份卷宗,都是关于王旭贪污案的。原以为国相多少会遣人过来过问一二,却也没什么动静。想必是知道王旭这桩事关涉着军资,贪墨军资可是重罪,国相权倾朝野怕是也难以转寰。
更何况,这许多项军资,都与西境的西平府有关。这怕就是瑾王想参与其中的缘故吧。
“成堇,陪我去趟瑾王府。”自上次受伤之后,瑾王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让肃商给如晦送去一些药和进补之物。还有些西境产出的干果,压一压药的苦涩倒是很不错的。
瑾王久居西境,却命人在胤都修建了一座府邸,那地方一直是个神秘所在。瑾王自打归朝,送拜帖的人着实太多,却都被拒之门外了。所以能进去观赏一番的人,怕是寥寥无几了。
如晦早几日就命人送了拜帖,此行前去,是为了王旭案的卷宗里有些与西平府有关的事项,还是得呈给瑾王看看才行。如晦乘着轿辇到瑾王府,肃商便早早等在门口了。
“虞大人,这园子修了许多年了,原是征了三处官邸打通合并起来重建的,您要有空啊,我领着您各处看一看。”肃商恭敬说道。
肃商这人,看着年纪怕是与如晦差不多,性子却极其不像他那位瑾王殿下,一张脸生得俊朗喜庆,言语也总是玲珑有趣。
如晦瞅着肃商笑意吟吟的眉梢,“还是不多叨扰了,将卷宗呈给殿下,我还要回府上理事。”
“我家王爷最近伤神得很,连老祁王爷三番五次邀他去胥香楼听曲都没顾上”肃商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了,接着说道:“王爷最近,就忙着给您和小梁王殿下制药了。”
这瑾王府建得确实精巧,叠石疏泉,雕廊画栋,西境之地的舒旷之风搭上胤都的建筑古法,还真让人感受到了大隐于市的静谧安宁。
如晦与肃商说话便到了湖畔,傍着半顷湖水造了一方开阔的亭阁,一园皎白梨花掩映之下,瑾王着了一身素装衣袍倚坐在榻上看书,倒是与这湖畔梨园的风雅绝尘好似融为一体了。
“拜见瑾王殿下”,如晦与成堇见了礼,榻上那人抬头开了一眼,目光又回到了书上。
“王旭案中,有些被挪用和贪墨的资费与西平府有关,其中还有些账目往来c信件等物,还需要您过目一二。”如晦说道。
“先放下吧”,说罢,池慕云又示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肃商道,“你去沏一壶晴川蒙洱”。
“坐”,池慕云拿了一本最上头的卷宗,自顾自翻着。如晦在左边白玉石凳落了座,看眼前之人似是准备当面翻查一下,便没多话,把目光投向了湖中景色。
“心腹之处还痛吗”池慕云微抬眼眸望向如晦道。
伤确实是他打的,病也是他医的,突然的这句关怀倒是让如晦有些拿不定,到底是该理直气壮的忿慨,还是该欣然感激。
“殿下不必挂怀,原是一场误会。”怕是如晦内里已经是十分恨自己不争气了,无故吃了这么大亏,还不能多言。
“你可在那堆东西里找到什么了”瑾王的目光又回到了卷宗上,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好像也没有很想知道答案。
这件事如晦倒也并不犯难,靖华殿虽是供奉皇家遗物的,但是多是一些宝物珍品,文玩古画,书籍典藏。谁又会能拿定了那日夜入殿中之事,就与一个虚无缥缈的遗诏传言有关
如晦安定了一下语态说道,“下臣听说靖华殿多得是历代先王留下的宝贝,下臣闲暇之时,最爱在这等稀罕物器上消磨,便想着拿两件好玩儿的看看,不想却碰见了瑾王殿下,让您见笑了。”
池慕云听到这话,忽地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望着眼前之人。如晦一脸毫不诚恳的惭愧之色,二人对望着静默了片刻。
瑾王今日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明火执仗的忽悠。
不多时,肃商带着两个端着茶盏的侍婢走来了。现在正是落花纷沓的时节,与晴川蒙洱的清冽香气很是相配。
如晦接过茶饮了一口,芬芳回味萦绕口齿之间。“想必这遭,瑾王也应该明白了,不该认下的事情,没人能让我认下。”如晦思忖着,也稍稍松了口气。
商肃上完茶对着池慕云拱手说道:“殿下,祁王爷给您送了一堆人过来。”
“什么人”瑾王道。
“厨子c舞姬c乐师还有几个伺候您的缝人绣娘c侍奉婢子,个个都是美娇娘”,肃商回着话,眼眉都要飞起来了。
圣朝的老祁王可是第一逍遥人,先王的堂兄,天家血脉。于诗书科考上半分成就都没有,承袭了父王爵位,享受着圣朝独一份儿的尊容恩宠。祁王虽然已过了花甲之年
,经年不理朝堂事,就喜好个坊间里描眉绘黛的风花雪月之事,以一人之力,养活了半个胤都的乐馆和花楼。
这番往瑾王府里送了这么些人,怕也担心瑾王刚刚归朝,又是精力鼎盛的年岁,没有些美姬和娇颦相伴,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肃商说罢,被池慕云狠狠瞪了一眼,吓得肃商埋起了头。
“厨子留下,其他人打发去照看茶庄。”池慕云都懒得多看肃商一眼,眉头皱着抽出卷宗又开始翻看起来。
如晦想着,此刻在这儿也是太不合时宜了。连从来无心它事的祁王爷都知道要往瑾王府里送礼,今天第一次来请见,居然空着手。
“瑾王殿下,您若没有其他事交代,下臣便告退了。”如晦也是在有些坐不住了。
“卷宗本王还得看几日,过几日大理寺庭审王旭,本王也会到。”瑾王说罢,如晦行了礼便带着成堇走了。
在回神兵府的路上,成堇那不苟言笑的性格也没按捺住,不由笑出了声。也是,肃商今天一时口快,把瑾王活生生塑造成了个沉迷美姬良妾的浪荡公子,还是当着同僚的面。
回到绾宁园,如晦宽了外袍穿了一身内服,散下发冠随意挽了个发髻,坐在园外的竹椅上拿了本书,脑子里还在想着那方湖畔舒落的花影。
成堇近旁服侍了茶水,说道:“我们刚回府,瑾王遣人送了两只箱子来。”说罢,让人呈到了如晦眼前。
打开一看,如晦瞬间笑开了。箱子里装着的,是一只凤凰琉璃花樽,一套冬青釉的杯盏。
想必那句“下臣好宝器”,是被瑾王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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