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图书网 > 玄幻小说 > 壤界玄尊 > 第七章 清醒之身
  朦胧意识中,奉允文好像在无声的黑暗空间里不停地坠落,直至几声呼喊传入他的耳朵里。

  “哟,总算醒来了……”

  晕乎乎地睁开眼皮,奉允文就看见一颗桃花树的树冠正在他的上方,桃花花瓣缓缓落下。

  再往左右望望,身边坐着一个男子。

  身着水纹白服,撑着一把落满桃花的纸伞,一头髻发,这男子显然一身落拓而洒然的气质。

  他拨弄前额的一丝刘海,宽声道:“我叫舒云朗,一个龛神而已,就在刚才,你们到滕家湾来,东乡君把我给唤出来了。”

  这是哪里?奉允文不禁问道。

  “这里?壤界。”

  “壤界?”奉允文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是息壤之力构成的一个理念世界,你之前已经误打误撞进入过很多次了。我听东乡君,你之前进去时候,根本没有壤力,居然都没被壤界之中的神识压迫到没命,真是厉害。

  总之,你应该记得你在外面的真实世界受了重伤,现在也只有吸收息壤,才能救回你的一条命。”舒云朗一手支着额头,一手将伞收起。

  “种菌的过程极为苦难,需要里外应和,东乡君在外看着你的肉身,以防出现差错,而我引领你完成种菌的过程,练就【清醒之身】。

  所谓清醒之身,即是种菌以后,人的五脏器官、血脉经络,尤其是【息关】,都成为血肉之躯之上的别类【息壤】,它们使得人的魂灵与肉身开始分离,灵与肉的界限不再模糊不明,你再也并非魂灵极其虚弱、肉身极度脆弱的凡人。”

  舒云朗说着,翘起手指,在空中空划一道圆环,正落地的花瓣便受指引般,连成一道浮空的花环。

  “我来一一解释,简单来说,种菌,就是让你整个身体成为一块活的【息壤】,这块【息壤】是你力量与生命的源泉。自此,你还长出一个虚无的身体器官,它叫做息关,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就是存在于你的体内,你力量最核心的部分,生命最珍贵活跃的那处,沟通你与息壤的津粱。

  现在,请跟我走。小子,我事先跟你说好,东乡君可是邸神,是我们泽

  地所有的神首。他愿意放弃壤力,成为一丝残魂追随你,那是因为他放不下他为人时的君臣伦纲与诺言。

  但我不一样,我生前是个潇洒浪客罢了,选择保留神识,只是实在不愿意变成没有脑子的鬼怪。

  所以就算你贵为什么玄朝少主,什么后裔,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该帮的我会帮,但你要是进去了,碰到什么卡住出不来,小命就丢了丢,你不是我的主子,我不会舍命救你。”

  舒云朗拨动着花环,展眼舒眉,仿佛沉浸其中。

  “好,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他收起手指,花瓣瞬时落地,有将伞缓缓张开。

  只见那柄素伞撑开,顿时星火四溅,显露一个圆形的黑洞。

  “进去。”

  奉允文缓缓将一只脚踏入其中,便感到有无穷的力量将他吸入其中......

  广袤的青色麦田中,风吹过,掀起一道道麦浪。

  无数身穿白衣的乡民,头裹巾带,手执长幡,每每四五个便一起抬举着一副刻着繁复夔龙纹的铜铁棺材,在麦海中缓缓前行。

  远远望去,这些青绿色麦田中的白点犹如茂绿桑树上的点点白蚕。

  “放棺。”白衣乡民中有人高喝,随即所有的棺材都沉沉落在地上。

  天地间传来轰然响动,仿佛施了法术一般,麦海一时间犹如退潮般,所有的青麦都黄萎而垂倒。

  嘭嘭嘭咚咚......铜铁棺材接连被打开。

  乡民们一一取下头巾,捧于手心,低头跪膝。

  唯有一年老迈乡民走遍所有棺材后,眼神虔诚地望向最居中的那一副,然后将头巾取下系在手腕,双手轻轻伸向棺材。

  当他那双苍老的手再伸出时,已是端起一典雅礼盒。

  这盒子成尖状宝炉状,盒盖上一只翘首展翅的凤鸟立姿荣贵。凤鸟沿着盒盖边缘升起一个圆台,鸟颈向下稍稍弯曲,鸟嘴徐徐张开......

  老者乡民又极其小心地拿住这礼盒的底下,将其倒放,鸟嘴中不一会流出细沙般的土壤。

  “献土......感恩先德,朝奉日月,祭祀土地,飨赐神鬼......以求国祚延绵......”

  这是第一步,撒土。

  好像是什么松软的东西缓缓地抛洒在身上,奉允文调动着全身的感知揣测着。但还来不及弄清是什么,他便感到一阵尖锐如针

  刺的疼痛传至皮下,紧接着,更像是万虫咬啮般,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扎根了,扎根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一张薄纸被深深穿透......

  夕阳的光芒将一片草地照耀至金黄。

  一只九头凤缓缓探起它各个头,它头上各戴光球环绕的九个宝冠,一身灿烂的光泽羽毛反射夕光。

  辉耀可比太阳不止是这闪耀泽北的神兽,还有鸟身前的一位身穿罩甲男子。他蓄着美鬓,手牵着一个不到他腰间的小男孩。布料上的甲片寒光闪闪,不可直视。

  最中间的鸟首啄拾着一片小绸带,它如星河般缓缓飘向地面,草地上便随之出现一条潺潺流动的河流。

  小男孩就此蹲在地上,玩弄着河里的水花,拿出手腕的玉镯放入河里洗濯。

  他身边站着一群分散开的束甲将士,军容威严,目光一刻也不从男孩身上转移,皆生怕有何闪失。

  一个黑袍头戴高大顶帽的老者从将士种走出,面对罩甲男子恭声道,陛下,可以施洗了。

  “孩子,进河里。”罩甲男子将脸伸向男孩,面色慈和极了,柔声道,“你身为泽地的王,要与她好好相处。”

  “父皇,我不要施洗,疼,我怕……”男孩忽然脸色作苦,大声喊道。

  “太祀,你看这......”罩甲男子两手背着,抬头看着夕阳。

  太祀和手,掩于衣袖,跪拜地上,肃声道,“泽王,恩庇两泽,也理应谛听这【壤界】的声音,不施洗,难坐上我玄朝世王的尊位,难为大玄宗室以身作则。”

  “骐儿,你只要在水里泡着,那些菌土在你身上就不会这么疼的。”罩甲男子以宠溺目光看向男孩,但他的眼神中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与踟蹰。

  这便是第二步,施洗。

  奉允文感到一股清凉之感袭来,仿佛如沐浴般,他的全身都如被一种温润的液体洗刷着。但慢慢地,他感到皮肤上有一层巨大的压力,这压力似乎要将千斤万斤都放在他身上,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他几乎被压迫得窒息......

  岩浆滚滚,热浪涛涛,这里仿佛是一片赤色的灼热地狱。

  红色的球体在这岩浆河流中,或是悬浮或是下坠,它们犹如天上的萤惑,散发炽热的光芒与

  灼人的高温。

  这便是最后一步,熔炼。

  高温的熔浆包裹了他的全身,火舌舔食着他的心脏,这时候他知道无路可退,这种炽热的灼烧感越发折磨他,他越发是得咬紧牙关,撑下去,待到全身心都在这种超越性的剧痛下融为一体.....

  清风洒树影,桃花醉满地。

  “不错不错,你现在倒是完成种菌这一步了,是个爷们。”舒云朗抚掌笑道,“不过东乡君嘱托我,得让我教会你点什么。”

  “我一个落拓户,能有什么东西,也就几本破剑法了。”舒云朗思来想去道,“喂,你想不想学剑?”

  “额,可以。”

  “给个痛快话,你要是不想学,也没人拦你。”

  “想学!”

  “好,那我就教你汰心十六剑式。”舒云朗抚掌大悦,“这也算是素昉宗的独门传家剑法,也不知外边怎么样,还有没有在流传。”

  “小子,时间宝贵,来。”

  舒云朗道:“我教人剑法,从来都不是一招一招地拆开来教,以为背书识字,牙牙学语呢。多笨啊,这是庸才干的事,就算学成了,也只是空会一身舞剑的绣花功夫。”

  “凝气成剑”

  桃花花瓣汇集成一柄剑,飞入舒云朗手中。他正色道,内化剑法,不讲究剑的外身如何漂亮、锋利、坚硬,就算是手中无剑也无碍,关键在于修剑的人。

  “跟我对打,打完你就自然会了。”舒云朗将剑扔给了奉允文。

  “可是我根本连剑都没有拿过.....”奉允文赶忙道。

  但舒云朗不由分说地提起手中又凝气而成的剑,朝奉允文刺来。

  “你这剑法真是有够烂的,”打斗间,看着奉允文滑稽而拙笨的用剑,他笑道,“也无妨,把你这么个烂泥教会这绝上的剑法,我这心里倒还挺骄傲的。”

  他一边打斗一边将自己的心得与奉允文的错误不足讲出。

  “用力,但别用蛮力。”

  “剑,均重不过一二斤,重身都落在剑尖,要把全身的力汇在剑尖。”

  “不要抖动,要稳,把你的步子扎牢实,气从息关里运发,不得浮躁。”

  “你听着,这剑,用起来,最讲的就是流畅二字。挥洒自如,才能将一整套剑法真正学到心里,植入骨髓中。”

  “方才你中间那几道刺剑都是虚招,既不连贯,又不贴合实际情况,纯粹是因为惯性,使出那几招,不痛不痒的。碰上高手,完全可以乘你这使出几道烂招,瞬间制服住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数次的激战,无数次奉允文的剑被打落地上以及无数次舒云朗的剑抵住奉允文的脖子后,他终于初步踏入了修成汰心十六剑式的道门。

  舒云朗缓缓抬头,平心定气道:“我这人生前,什么都只当是游戏罢了,有便有,无也罢,女人、钱财、名誉从来不争。

  但唯有对剑道的追求,我是拼了劲的争。”

  “你学了便要好好的用,要是把这绝顶的剑式耍成那些低贱的底下功法,我铁定劈了你。”

  舒云朗忽地瞬步走到了奉允文面前。

  “这汰心十六剑式,是当年萧然剑道社在宗内呕心沥血、参悟剑意终生所谱成的剑法。”舒云朗说着,举剑做了劈砍的虚式。

  “可惜当年的宗门派别都将外化的功法兵器奉为圭若,不懂这内化剑法的珍宝。”舒云朗眉间似有憾意。

  “跟你讲细了也无用,总之啊,我再传你最后一套四字简决——十六套剑式的精髓概括来就在于“密”、“定”、“合”、“细”四个字。”

  为了更好的讲解与示范,正说着,舒云朗用剑挑起纷纷花瓣,以其为假想敌,使出一阵流利的剑法。

  “这‘密’在于整套剑式全过程行云流水,紧密不分,剑式与剑式之间如嵌合的斗拱,能在没有一式废招的情况下制敌于无形。”

  剑刺桃花,花落水潭,一点一滴水花皆为剑气之延申。

  “这“定”在于这剑法背后的剑理,如一颗浑然天成的玉石,天性之高,远压众世剑法。在实际作战中,汰心剑式一套套使出着,也就如一个得道高僧入定,在他眼中的其他剑法,皆是浮躁虚浮,浑身破绽。”

  剑身不动如巍山,潭中剑影无涟漪。

  “这‘合’在于人与剑的通和,人剑要合一,这剑一旦握在手里,就好像从你的血肉里长出似的,可不是身外之物。绝高的剑法要旨,在于将剑这一身外兵器融于人之体内。剑式出招,连通着人体的气运丹田,力量无穷。如若能达

  到此境界,剑意之雄然,可以将天下大半的所谓名门之剑客慑服。”

  手握长剑,出手之时,身形与剑影都融于一起,难分难辨,待到桃花落下,这剑的残影仍然久久不灭。

  “这‘细’在于一套所谓剑式之诞生,给其规划为多少剑式,多少步骤,不能僵化而定型。汰心剑法粗泛分为十六式,但实际运用起来,在于敌方武器的碰撞中,可以拆分为无穷无尽的细致招式,每一次剑刺的弧度与力度之微变,都蕴藏暗然杀意,使破招学招皆成妄言。”

  桃花虽柔弱,但密集的剑式下,居然每朵身上的剑痕都迥乎不同,横、竖、斜、正、翻、砍、切、斩、劈.....竟如书法笔势般变化多端,矫若惊龙。

  “好了,该帮的的我都帮了,你可以走了。这百年来都没有飨奉,我的魂灵也时日无多了。”舒云朗挥挥手,一个黑洞出现在桃树的上空。

  奉允文正想着说些言谢与道别的话,一股强劲的力量就将他吸扯进黑洞里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