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不要看魌魋的眼睛。脑海里的声音急切地说道。
但显然已经晚了,就在奉允文与其刹那间的无意对视中,奉允文的瞳孔忽然紧缩,陷入一种绝对的恐惧之中,站立不动。
魌魋,它的眼珠扩张着,黢黑的瞳孔如蝌蚪游动般。那双骨珠般的眼睛,对面前这个渺小的人充满了好奇与蔑视。
它猛然抬起手臂,向奉允文的位置砸去。这手臂相比几乎占据了半身的独腿,显得有些孱弱,但在奉允文面前,俨然是一个身形庞大的肉锤,从他上方落下,完全可以将他砸成肉饼。
但好在魌魋手臂落下那一瞬,奉允文从恐惧里挣脱出,找回神智时刻,本能地翻滚身子躲闪开。
少主,我是东乡君,来不及跟您解释我的身份,您先听我说的做……脑海里的声音又开始发话。
我虽然只是一丝残魂,但这龛庙下有秘坑,里边存放着刚才那蛤蟆要窃走的[息壤]。你将其取出,吃下。单凭[息壤]最初始的力量,也应当能够斩杀魌魋。
我先释放孢子,看看能否威慑它,来争取点时间。脑中声音说道。
话音刚落,奉允文便感觉内心突然被击打一下,心脏的跳动都变得缓慢,天地间传来一种微弱的噪音,像什么东西在扇动翅膀,又像是什么爬虫在蠕动。
再看魌魋,它也似乎被周围的一切都惊住了,无数的黑点漂浮在天空,几乎占满了他的视野,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是这些黑点。
魌魋的眼睛流露呆滞。他原本落下又要抬起砸向地面的手臂也僵住,举在半空中。
“少主快挖。”脑海里的声音大声道。
奉允文急忙跑向废墟边。
“我给您指位置。”脑海声音又说。
忽然间,奉允文的脑海仿佛涌入了什么,告知他地下仿佛真有一个东西。他甚至能确切地感知到在脚下几尺。
但这废墟光是徒手想要挖开了一个小坑,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脑海中又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少主我与您一起挖。
空气仿如震颤,几道疾风划裂而生的气波冲向地面,将奉允文找到位置处堆压的木石吹开。有了这
种强劲风力的帮助,奉允文的速度快了很。
不一会,他将地面的木石移清,取了一块尖锐的断木开始挖泥。
但他又听见魌魋的嘶吼。这个家伙从黑疱子的威慑里挣脱出了,又抬起手臂,向着奉允文砸来。
“少主,我去挡住它。”脑中的声音道,空中风声大作,魌魋的手臂遭到了几道风刃连续的攻击与纠缠。
魌魋似乎发怒了,它一脚踩跺在地面,头轻脚重的畸形肉身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它又发出一声低吼,眼睛翻动,眼睛缝隙里流出长丝般的血液,这些血液流到地面,又变成了血蝙蝠,挣扎着扇动翅膀欲要飞行,向奉允文扑来。
奉允文这时也已挖出了埋藏物的顶部,那是一个轻轻的匣盒。他着急不已,慌忙地将它从土里拿出,背后此刻也传来血蝙蝠张牙的啮叫声。
“少主,快打开,吃了它。”
打开匣盒,里面居然是薄薄的一层青色的土。让他吃土,这能有什么作用……不管了,只能照做……
奉允文举起匣盒,往嘴里倒,这土的味道几乎等同无味,但就是入肚的瞬间,他感到四肢轻盈,身子仿佛要浮起来般,四面八方都涌来了风。
“少主,试着使出风力。”
血蝙蝠逼至胸前,一双血牙搅动着血沫。
情急之下,他本能地挥手去挡。但一道风墙忽然立起,血蝙蝠被挡住了。
奉允文诧异中透露惊喜,这好像是他的力量在操纵。他的身体此刻感到无比的通畅,风似乎灌满了他每一处经络。对于他而言,这些风的吸纳与吐发如呼吸一般轻易自然。
一道风刃刺向血蝙蝠。血蝙蝠化成血水,紧接着,奉允文依法炮制,由手势引出的风刃一道道劈向魌魋。
魌魋用手去挡,风刃虽被接住了,但在它的手臂和手掌划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少主,运势,蓄气,凝结……”脑中声音指导道。
“什么……”奉允文听着,一脸的茫然。
“就是,你是不是感觉肚子里有一股气,这气似乎还想从鼻腔里冒出,你憋一会,运风的手势再更使力点。”脑中声音想换一种更直白的方式讲出。
奉允文便照着声音所说的,按着自己的理解,抚着蓄
了口气,再使劲抡了抡手臂。
数道风刃从他眼前滑出,徐徐汇成一道弯曲的波浪,比先前的风刃更加显形,仿佛是拉扯开周遭空气的猛禽扑向敌人。
魌魋又是用手护在脑袋前抵挡,但风波如迅雷般划过它的手部,硬生生切下了他头顶的部分,一些绿色液体混杂着粘稠的血喷射出现。
魌魋的眼珠睁得巨大,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它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人能驾驭这种风之力。
眼瞧着这个人类看见对它的攻击有效,即将对它发动又一波风刃,它不顾笨重的身体,居然拖着那条瘫痪的大腿,疯狂地朝着他的方向爬动。
魌魋庞大的身子在地上快速蠕动,大地间仿佛是山洪般的冲袭。这让奉允文慌了。他用尽全力,猛吸入一口气,挥舞着手臂,发出一道赤红的风。
这赤红的气,竟然有具体的形状,一个尖角的恶兽奔跑着,它四肢壮硕,肩上披盔……高高一跃,又朝下扑向魌魋的头。
魌魋慌忙抬头,从头顶射出许多倒刺。这些倒刺很快穿透了赤气化成的恶兽,但也只是给其身上留下些气孔罢了。
恶兽四爪张开,准备要落在魌魋头上。
但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魌魋的头颅居然断裂开来,滚落到地面,但它的身体似乎毫不受任何影响,继续往前蠕动。
“妈的,这是什么恶心东西。”奉允文不禁骂道。
“少主别慌,这魌魋的本体在头上,它刚才自断头颅,是为了躲避攻击,你现在操纵这只恶兽去追它。”
“操纵……怎么操纵?”
“就是……你有没有感受到身上被风包裹着?”
还别说,奉允文心里忽然感觉有一股风把他吹起,又吹落,裹挟着他在一片草原中飞旋。一只赤红的恶兽从他身边经过,那是他的力量仆从,他要给它下令。
“炎庭,去追那个落逃的头。”奉允文忽然脱口而出这个恶兽的名字,仿佛他们就早已相识。
赤色恶兽即刻低身,奔向了魌魋滚向山坡下的头颅。
魌魋,这自大的怪物。它头颅虽看不着远处,但想象着自己的肉身碾压死那个渺小人类的有趣之景。
炎庭跃到了树上,锁定了它头颅的位置,直接跳到了魌魋
头上,爪子扇动,一道一道灼热的风划向它。这炎风几乎要将它烤化,更如利爪将它的头分裂着。
就在它的身体就差一点碾过奉允文时,忽然停住了,随之重重地向后倒在地上。这是因为在另一边,毫无还手能力的魌魋头颅,在炎庭的利爪下死掉了。
暂且逃离危险,脑中声音就开始为疑惑的奉允文讲解道:“这个怪物是【泥丸】,也就是从【神祇】身上掉落的死肉,从【壤界】逃到人间来,吸食了一些有益于生命造化的东西,才变成这种不伦不类的怪物,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妖魔鬼怪。刚才那个躲在这【壤庙】里蚕食神祇的【飨奉】,您的师傅,我觉得就是被他吸**气而死,而人被吸**气会产生幻觉,陷入疯癫,做出一些伤害自身的动作,这也恰好是许多妖孽害人的掩饰。而刚才那个石蛤蟆我也不清楚它的来历,但看样子他是觊觎息壤中的力量,恰好只有您能够打开息壤,就驱使【泥丸】杀害了您的师傅,然后将您引到这壤庙......”
“你说的什么啊。先等会,我更关心你是谁?”奉允文反问道。
“唉,我这番模样实在无脸见先帝的后人,但我这千年来一直夙愿未结,实在不甘啊。还请让我先和您解释一番。”脑中声音轻叹。
“少主恐怕您不知道身世,都怪那些可恶的乱臣贼子和那……”
“少主受苦了!”
这一串悲情洋溢的话直把奉允文弄得云里雾里,这些话怎么听得像戏台里听的玄朝王侯将相的悲苦戏剧,我的身世……不就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嘛。
“我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但是你说的哪跟哪啊。”
脑中声音有些埂塞,但很快又一连串地解释道:“少主,我是东乡君,武宗旧臣。数千年来,我都在寻找一名有足够力量接受壤力的武宗后裔,今日终于遇见您了。”
奉允文感到有些好笑,“荒唐......你说我是当今玄朝宗室,好,就当是昔日的皇族广封子嗣,而今后代枝繁叶茂,我又恰巧是这皇族的没落后人,那你说的神祇、壤界,还有那飨奉、壤庙,已经我吃的那个土又到底是什么?”
“上古时候,【祂们】在地上留下十九块用以稳定
天下、维护神威的息壤,这些息壤中的强大壤力创造了一个与真实世界相对的理念与神识世界——【壤界】,在壤界中存在一群掌管者——【神祇】,他们由上到下,分别为【邸神】、【龛神】、【素王】、【肉柱】四个等阶,而我就是这泽北省对应的息壤上最高等级的【邸神】,每块息壤都拥有非同寻常的壤力,您刚才使用的壤力便是【风与裁决】,还有十八块息壤等待您去发掘。【飨奉】是人通过祭拜、供奉以及信仰等等传输给神祇的一种生命供给。至于这【壤庙】,是神祇在人界储存和传输【飨奉】到壤界中的场所。几乎每一个【神祇】的庙宇下都有一块【息壤之精】,它们是息壤精华的集中体现,也就是被你吃掉的青色土。”
“那,你说的【祂们】又是什么人?”
“这个怎么向少主说呢,额,就比方,少主认为现今天下谁在真正操控?”东乡君略略思索道。
“皇帝?”
“不对。”
“谁还能比皇帝大啊。虽然说军都府的将军权势越来越大,朝阁天天这不让那不让皇上干,可天下共主仍然还是皇上啊。”奉允文也是纳闷了,皇上,天下至尊的第一地位,你也要推翻。
“这就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啊。”东乡君苦笑道,“真正的掌权者即是【祂们】,皇帝向百姓宣称自己是天之子。但天是什么,人们认为的至高的神灵。?”
“可就算是让皇帝也要祭祀的神仙,也只不过是【祂们】身上分配出去的【肉器】。
肉器?”
“我越来越不懂了,打住打住,你意思不就是天外有天,神外有神。”奉允文说道。
“【祂们】是我们不可理解的,甚至我们无法认识的,就连感受到【祂们】的存在也是极少数人。我们只能给【祂们】冠以一个我们可以理解的对至高力量的名称,神祇,但他们绝不能等同于神祇。”东乡君用一种极其低沉认真的口气说。
“这种事情,的确没法和少主一时半会讲清楚。但我想请少主首先知道一点,您身上流淌着武宗仅存的血脉,您肩负着武宗未完成的大业,我会尽心尽力辅佐您,让您重新拥有属于您的一切。”
“可我只是一个流民啊,太可笑了,这个王朝最底层的人啊,我自小无父无母,你却告诉我,我原来是这个王朝最顶层人的后裔,还要我现在拿回我应该拥有的一切,是什么啊,让我把当今皇帝从位子上撵下来?”奉允文自嘲地笑笑,突然被一个所谓的残魂从孤儿拖拽到皇室后裔,这并不让他感到兴奋或是激动。
“不对,你不会是我行卜术,哪里招来的胡言乱语的孤魂野鬼?”奉允文质疑道。
“怎么会,我虽是一缕残魂,但现在在用神识与你对话。我的神识在壤界是邸神的级别,我因为在千年中为了保持神识的智性和独立,而抛弃了强大的肉身与从【息壤】获得的能力。所以我现在才刚刚复苏,连肉体都没有,当前要紧的是找到更多的【息壤】,来增强你我的力量。您方才吃了那【息壤】,但并没有真正将其融入体内,所驱使的风之力只是短效。”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扯了吗,虽然我刚才操纵的风之力,确实对于我这个连修武者都不是的来说很强,而且你的目的是什么,让我从一个贱民变成一朝之君?抱歉,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我不干,找别人。”奉允文一本正经地说。
听完这个东乡君的魂识一系列的话,他也是略略梳理了一番,这东乡君要他做的无非两件事变强和登堂入室。
实话讲,他自小就在这最低贱的社会底层里挣扎打滚,受的欺凌,吃的苦痛绝对不少。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和拥有光荣殊高的地位自然是他在内心中最深处最炽热的渴望与追求,但真正一个助他登天的机会与奇遇来了,他又为面前难以卜测的危险与困阻而自我质疑和畏缩徘徊了。
“找别人,武宗的后裔,天资又满足于【息壤】的人选,只有您。而且,我和少主您,早已是漩涡中的人。别人也盯上我们了,您在壤界里,那只对您说话的蟾蜍。如果不往前走,别说实现什么,自保也都难了。东乡君用神识道。
“好家伙,你这是拉我上贼船,不过老子孤儿一个,赤条条的,什么也没有。如今师傅也走了,不再想想其他路,连妹妹也照顾不了。我暂且就照你说的那样做,但是保不齐我日后反悔。”奉允文拍拍胸脯,无奈道。
“我知道这一切实在有些听来匪夷所思,但这并非少主您一人之责,我会陪伴少主一步一步实现这一切。我们先看看这壤庙里原先的龛神如何。对了,我与少主您对话全都用的是神识,是不会发出声音的,这点您可以不必担心让别人察觉到。”东乡君用神识道。
“对了,还麻烦少主告诉臣,您的名字。”东乡君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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