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李观棋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更怕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
华镜皱眉,区区摘星,也敢担心洞我,真不知几斤几两。
她扬手,包裹在水珠里的幽梦影飞向李观棋,他连忙捧住了,小心翼翼。
瞬间,李观棋便出现在青灯夜雨楼外。
他抬头看露台,已不见华镜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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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楚师妹的生父居然是掌门!她让我别说出去,她暂时不打算和掌门相认……”
华镜碾碎纸鹤,与此同时,她收到了另一只纸鹤。这只纸鹤比李观棋的霸道,直直地撞向华镜,灵威逼她跪下,“现在立刻到重瑶宫来!”
传完话的纸鹤主动焚毁。
风一愚回来了,比她预计早得多。看来他在北境无功而返,这也在华镜预料之中。
华镜给李观棋发了一只纸鹤,御剑到重瑶宫。
走进宫殿,她踢到了一大截珊瑚。那株最大的珊瑚碎了,其他家饰也是。
风一愚在发火。
他察觉到华镜的到来,挥了挥袖子,这一地残骸碎成了齑粉,被风刮出宫殿。宫殿里顿时宽敞了许多。
华镜没上前,原地跪下:“师尊因何震怒?”
“那传承——!”风一愚一掌打碎了宝座。
华镜偏头,“是假的?”
“不是假的,是真的,但沧溟老祖,那臭老头,他戏弄我!”风一愚脸色紫涨,胸口因愤怒一起一伏,“传承的第二关居然不在那里!”
“那在哪里呢?”华镜轻声道,紧接着匍匐跪地,“弟子失言。”
一道灵力将她托了起来,风一愚怒火稍消,“告诉你也无妨,下一关的线索是‘东洲’。”
衡武门在西洲,东西洲之间隔着偌大的明灭海,来去不便,很少往来。
北境在西洲最北,比东洲近得多。风一愚上次去东洲大般若寺,就花了将近一年时间。
“那么远?”华镜惊讶地说,“师尊又要去一趟东洲吗?”
风一愚:“不是现在,我记得步天节之后,上古传送阵就要开了。你们都去。”
东西洲之间传送最快的,是一个已有三千年的上古传送阵。
但传送阵只在天狗食日时开
启。也就是每年双星相汇时,在修仙界是一年一次。
风一愚上次去的不凑巧,天狗食日刚过。只能穿过明灭海。
东洲也有修士,大多是儒门、佛门,道门寥寥,都在西洲。
西洲的步天节,东洲的英雄会,就在天狗食日前后,是两大洲修士交流切磋的盛会。
说完传承,风一愚又问:“执事堂的人可处置了?”
“揪出来十八人,韩风已死,其他人全下放到外门了。之后严长老便闭关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哼。”风一愚冷哼,“算他识相。可还有别的事?”
“一些风言风语罢了。”
“说来听听。”
“本届内门新进了一个小师妹,十分可人。危楼似乎对她有好感,屡番关照。我提醒他几句,被其他弟子以为我和小师妹争风吃醋。师尊觉得可笑吗?我和谢师弟又不是道侣,哪来的风何来的醋。”
风一愚看向她:“说起此事,你和危楼——”
“弟子李观棋,求见掌门!”风一愚的话被打断。
他不悦地拧眉,要华镜去赶人,忽然想起了李观棋其人,改口道:“就是找到传承的那个李观棋?让他进来。”
华镜转身,用殿外也能听见的声音:“进。”
两人四目相交,华镜淡然侧身,故作厌恶,疾步走到风一愚身旁。
风一愚对李观棋印象不错,因此看了眼华镜,不解,“说。”
“掌门,我得知一件事,与掌门有关,不敢隐瞒便来禀报。但请掌门赎罪,若弟子说错了,请别责罚弟子。”李观棋又跪下了,以上次那种头抢地的姿势,很谦卑。
风一愚不以为然地嗯了声。
“新来的小师妹楚月西,她说是来寻父的。弟子为了帮她,去晚渡寒鸦摘了幽梦影。”李观棋掀开袖子,露出还未愈合的疤痕,“今日我们用溯血之法,见到了她生父的影像。和……和掌门一模一样。”
华镜微微转眸,只见风一愚露出了惊愕之色。
不是愤怒,是惊愕,说明这件事是真的。
风一愚没有搜神,毕竟他亲自见一见楚月西就知道了。
他刚起身,李观棋忽地往前爬了几步,“求掌门千万别告诉楚师妹此事是我说的!楚师妹央我别说出去,但
我想此事和掌门有关,我怎能隐瞒?可我又不想伤了楚师妹的心……”
风一愚打量他,“看不出来,你还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放心,我只是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我的血脉。不会提及你。你,很好。”
李观棋没动。
华镜挑了挑眉,又压下去了。
这三个字已经是风一愚对弟子的最高夸奖了。是李观棋演得太好,还是失去了心腹的他亟需培养一个新的?
不管是哪个原因,对华镜都是好事。
风一愚走过李观棋身旁,御剑而去。
李观棋扭头,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再看看前面。
他僵住了。因为华镜蹲在他面前,似乎在看他笑话。
这番说辞是华镜教的。李观棋也怕露出马脚,才在风一愚跟前五体投地。只要风一愚看不见他的神情和动作,便没有破绽。
李观棋立刻坐直了,“大师姐,我没露馅。”
“能屈能伸。”听着像贬低,实则在夸奖他。华镜看向他的手臂,“可给楚月西看了?”
李观棋微怔,“没有。”
华镜皱眉,“你不想她心疼你?”
“是,我不想她对我有男女之情。”李观棋低头,“人的心不是石头,再不喜欢的人,天天对你好,总有一天你也会动心的。”
华镜不信,“胡说八道。”
她察觉风一愚回来了,眨眼又站回原位,佯装若无其事,“师尊可验证了?”
风一愚神情凝重,“她果然是我的女儿。她母亲是世俗界的凡女,想不到生出了个资质上等的女儿。”
华镜:“这是好事,师尊后继有人。”
风一愚看了眼李观棋,“听说你待月儿不错,她与你走得很近。”
李观棋垂着头,声音诚惶诚恐:“我身为师兄,照顾师妹是应当的。不管她是不是掌门的女儿。”
风一愚摆摆手:“不必紧张,我已经知道你待她始终如一,也好,我现在不与她相认,你待在她身边,好生照顾。”
“弟子遵命。”李观棋又五体投地了。
“我四处走动了一下,确实有些流言。内门真是越来越不堪了,不修炼,成天到晚嚼舌根。”风一愚这话是对华镜说的,“绝不能再放任这些事。阿镜,你也该和危楼定亲了。”
李观棋唰地抬起头,紧盯着华镜。
放肆!幸好风一愚看着她,没发现李观棋的异样。
华镜慢声:“全凭师尊做主。”
李观棋飞也似地走了。
华镜:“李师弟很关心楚师妹。”
风一愚的宝座被他拍塌了,便取出一张新的玉床坐下,“我还听说你与他不合,斗剑时伤了他。”
华镜淡淡道:“我帮过他两次,他便得寸进尺,这人看似是君子,实则小人。我只是教训了他,并没伤他性命。”
风一愚:“阿镜,这种人才是最好用的。给他一些好处,便乖乖任人差遣。我记得,你不喜欢这种人。”
“是。”华镜垂眸。
风一愚看着她,神情带着些许慈父的感觉,“你父母双亡,是我将你带回来养大的。神魔战场之前,你从未离开过衡武门。经历了一些事,也该成长了。有些人,即便你不喜欢,只要有价值,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对,就是这种神情,这种话。让她曾经十分感动,父母双亡的她,能得到另一位父亲,真是太好了。
华镜只有低头才能掩盖眼中恨意,拖着长长音调:“是。”
华镜在青灯夜雨楼下见到了李观棋。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见她回来,蹭地站起来,看神情,似乎想到什么,旋即又坐下。
活像条被遗弃的小狗。
这时的内门弟子都在斗剑台,但华镜还是扔了张隐身符。
她皱了皱眉,“你险些露馅。”
“你与谢危楼不相配。”李观棋闷闷不乐。
又说些听不懂的话了,华镜道:“何须相配,他有利用价值。”
正如李观棋,他们都是华镜的棋子。顶多李观棋这颗能走到最后,谢危楼很早就会成为弃子。
李观棋似乎想通了,“你恨他。”
华镜眼眸微动,忽然瞬身至李观棋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的事与你无关,得寸进尺,我便杀了你。如你这般的人,天下多得是。”她冷声道。
她手指并未收紧,李观棋却额角青筋暴起,如溺水之人在垂死挣扎。
杀了他如此容易……
她却忽然想起李观棋又进死水,朝她伸出手。
华镜松了手。
李观棋握着脖子,手撑着石头,大口喘气。
他竟笑了笑,“我说对了。”
华镜背过身,片雪剑不合时宜地道:“主人,你心软了。”
“放肆。”连剑灵也敢挑衅她,真是无法无天。
李观棋坐直了,嘴角的笑始终在,“我要做什么?”
华镜不禁松了口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让楚月西信任你,保护她。”
“好。”他答应得干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