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百无聊赖地躺在傅王府的屋顶上啃着苹果。
昨夜她清醒以后,趁归洛不注意悄悄离开了山洞,返回国师府,将那颗长生不老药放回藏书阁。
来日方长。
喂了第一次解药,应该还是有些成效,之后再等他海底捞针寻她便是。
素问打死也不会承认,她就是怂了。在系统完全不提供保护的情况下,她严重担心她的脑袋会像那只断臂的铠甲一样。
做什么任务,小命要紧啊!
不过还算系统有些良心,不仅按照约定给了她一个铃铛作为信物,还帮她清除了男女主关于支线任务的记忆。现在,在傅昱珩的记忆里,他一开始就是决定自己去救挽玦的。
当然事情既然有利也有弊。消除记忆带来的负面影响就是,她本就顶着熊猫眼过了一夜,好不容易回到王府里,才没躺下多久,却被告知今日是她当值。
而且,前来通知她当值的人,正是昨日的罪魁祸首——挽玦。
于是,现在她一边好不耐烦地随意盯着底下的动静,一边还要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挽玦聊天。是了,挽玦不仅唤她醒来,还美其名曰为了道歉,陪她一同当值以谢罪。
素问虽然并不十分理解二者的逻辑关系,比起大白天陪着一起晒太阳,不如给她做桌子吃的来得更有诚意一些?
但念及这是玛丽苏小说中第一女主角的一片好心,她也并没有表示拒绝。
挽玦作为自带光环的女主,自然不仅仅单纯是府中的暗卫而已。
每个小说的主角,都必须有其相对应的悲惨身世,这本小说也不例外。挽玦原本姓李,父亲曾是翰林院院士,家庭和睦,生活美满。
然而,七年之前文史改革,自诩清高的李家却突然站队以傅昱珩胞兄五王爷为首的改革党,毫不意外的成为了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当时,皇上震怒,喝令李氏一族满门抄斩,为其劝谏者一并斩之。而傅昱珩当时刚刚弱冠,许是动了恻隐之心,私自将李家小女接回王府照顾,并为其改作顾姓。
素问还记得,这本据称涉及了江湖和朝堂、悬疑和灵怪齐飞的史诗巨作中,洋洋洒洒花了三十章的内容强行对这一段进行回忆杀,极力渲染女主挽玦的悲惨的身世、坚韧的心性,而赚得了读者无数眼泪。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在看这里的时候,因为她嫌弃朝廷之事太过晦涩难懂,直接跳过去了。
素问转念一想,自己虽然只是书中的一个路人甲,却能在王府里享有和前期女主一样的待遇,对自己的身份又多了几分认同感。
待她啃完了一个苹果,状似不经意地问,“挽玦,你可知晓十五年前风初和云祁的……额,那场战争?”
“嗯,知道啊,”挽玦愣了一下,回答道,“据说当年云祁有一尸毒散,中毒之人皆会变成毒尸为其所用,云祁借此物一路高歌猛进,还一路压到了燕京邻城……不过,在此战役时却突然败下阵来,连连败退,以割让了两座城池于风初作为结局。”
倒是同归洛所言差不了几分。
“这场战争风初有惊无险,赢得十分漂亮……而我姐夫,也成为了风初国的英雄,牺牲在了战场上。”挽玦声音低低的,似是有些哽咽,“那时候,家姐刚嫁予他未及一年……他们都说,她天煞孤星,所以才克了夫君……”
素问从没想过此事竟然戳中了挽玦的痛处。一时间,她也不知如何安慰,“总会有那么多碎嘴的,嘴长在人身上,日子是自己过的,管他们做什么。”
“不过都是陈年往事,如今李家家道中落,这些闲言碎语又有何需在意?不过苦了家姐,将军本是独子,离世之后,她一人苦苦支撑偌大家族,孤木难支……”
将军……?
素问试探地问道,“家姐闺字可是音尘?”
“素问姑娘如何得知?”挽玦有些疑惑,却也并未深究,“那时的我不过三岁未余,对家中长姐其实没有多深的印象。只知当时长姐已有身孕,却因家族重担而日日忙碌,终是……难产逝世了。”
素问静静听着,心里倒是生了许多疑惑。如此说来,归洛所说也并不完全。世间之大,绝不会有如此巧合,山洞中的那副盔甲定是挽玦姐夫无疑,只是救他之人,恐怕不是音尘。
隔着茫茫薄雾的真相,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极易滋生无限的遐思。素问单手支着脑袋,想起自己昨夜在山洞为之失神落魄的模样,却觉得有几分好笑。
自己竟然被大魔头给摆了一道。
忽地,她闻到了一股醇馥幽郁的酒香。
素问从不避讳,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闻到如此酒香,根本抑制不了心中的歹念。
她轻轻揽过挽玦肩膀,一副豪言壮志的模样,“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要不然,等姐姐我去偷一壶好酒来,一解心中烦闷嘛。”
说罢,就翻身从屋顶一跃而下,全然忘记自己正在当值的事情。
素问顺着酒味的方向寻去,倒没有想过这酒竟是傅昱珩用来招待今日前来的贵客的。二人同坐于湖心亭中赏夏日初荷,微风徐徐,酒香阵阵,风雅至极。
她心生一计。
傅昱珩极其善于风花雪月,下棋更甚。此行同他相聊甚欢之人,二人各执一子,争执却异常激烈,看起来倒不像讨论棋局那么简单。
素问躲在一侧听得困倦无趣,险险暴露自己的身形。
湖心亭眼界开阔,唯有亭顶亦或台柱之后才有藏身之处。素问躲在两人正对的圆柱后,打算趁其不备,偷偷将酒掉包,而后溜之大吉。
——然后被抓了个正形。
素问接连两天挫败,开始严重怀疑自己轻功的真实实力。
她转身讪讪一笑,对上的却并不是傅昱珩的脸。眼前此人,身着藏青色衫,面目温润,目光清冷,手上用力拽着她的肩膀,紧抿着嘴唇不愿多说一句。
这人气场,和那远在则阳山上的师兄倒是相似……一样的高冷。
远处的傅昱珩隐下眸子,轻笑出声,“幼妹挽玦,生性闹腾活泼,倒是让之昭兄见笑了。”说罢,竟转向看她,“还不快过来,刚才还鲁莽得紧,现在可又胆小了起来?”
好吧,他说她是谁就是谁吧。就是心疼挽玦,莫名其妙替她背了次黑锅。
素问侧身走向傅昱珩,顺手将玉壶偷藏在了袖中。不料这个面瘫并未放手,手上的力道甚至还多了几分。
她转过身,眼睛扑闪扑闪,一脸无辜地看着那张冰块脸,“公子……所为何事啊?”
他并未回答,手中的动作却放了下来,转而看向傅昱珩,“在下府中规矩忌讳饮酒,刚刚见挽玦姑娘袖中偷藏酒壶,一时间忘记自己身处王府,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就连偷偷喝酒被抓的情景也是一模一样。
则阳观规矩极其繁多,不许弟子私自饮酒便是其中一条。她热衷于在弟子自省、晨读之时躲在各种地方喝酒,而师兄却每每都能抓住她的行踪,面目表情地盯着她手上的酒壶,直至她将其全洒在地上才罢休。
人形冰柱子,到底都是一丘之貉。
素问万分心痛地将手中的酒壶递了出去。
傅昱珩并不甚在意此小插曲,“之昭愿意替昱珩管教幼妹,必不可算是唐突之过。况且,随后你们本就要一同出行,此次见面虽是意外,也不失为一种巧合。”
沈之昭脸上无波无澜,冷冷淡淡的说道,“你可是想好了?我并不一定能担此大任。”
素问一脸茫然。自己本意只为偷个酒,事态发展却实在有些太过意料之外。
这又是什么支线任务?
“无妨,”傅昱珩谦谦笑意,“左右我也会些奇门遁甲之术,纵是临绝有所准备,我们也并非完全不能应战。”
“如今风初内忧外患,此时临绝用边城小事挑起战争,定是有备而来。且不论临绝会不会有同十五年前云祁的尸毒那般的秘密武器,单论国内绝大兵力此刻都被调予蔺东城以平内战,你此时前去,如何能战,又欲如何对战?”沈之昭还是一脸冷漠,十分冷静地分析道。
素问这时才算明白,原来这是书中正式描写的第一场战争,史称临初之战。
此战中,临绝突然向风初挑起战争,而男主作为书中战斗担当,风初国的战神,在这场战争中却险些丧了命。女主听到这个消息,快马加鞭赶到战场,从千万尸体中寻回了她心中挚爱。
当时素问就想吐槽,就以挽玦这个战斗力,恐怕还没赶到战场,就累死在了半路上。但是当时作者强行解释,这是真爱的力量。
“嗯,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我此次前来,也不过是我应承担的责任,”沈之昭不再阻拦,转而言及自己,“我并不能有十分把握当此说客,此战还是不要对于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太过寄予厚望。”
“之昭可是不相信挽玦的能力?”
沈之昭用着极其冰冷的眼神撇了素问一眼,并未言语。素问有着多年抗冻经验,自行将其理解为:对,就是不信。
不过也不是很有所谓。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一抹幽魂而已,别人的想法,和她有什么干系?
“此次你们愿意予以援手,昱珩自是铭记于心,”傅昱珩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旁的我心里当是有数的,也不必过多挂念。”
“嗯,并没有打算挂念的意思。”沈之昭拱了拱手,便自行离开了。
……在周围人被活活冻死之前,倒终于是走了。这一副完全不能理解客套二字的样子,都和师兄一模一样。
素问正欲退下,傅昱珩却手执一黑子敲了敲棋面,示意她留步,“素问姑娘,此次我欲让你和沈之昭一同前去的,是蔺东城外谢家,《天工禄要》一书,我势在必得。”
蔺东城外谢家,也是七星后人之一,手握《天工禄要》奇书。
《天工禄要》,按照小说原文,此书“竭尽奇门遁甲之精华,机关暗道、调兵遣将的门道皆录于此”,也可以简单理解,就是男主即将获得的另一外挂。
傅昱珩这种说法,倒是有种好言相求不成,强抢掠夺亦可的意思。
阴险,太阴险。
素问点头明意,“素问自当竭尽全力。”
傅昱珩随即将手中的黑子轻放于棋面。待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轻声嘱咐,“沈之昭……是我的幕僚。若是必要时刻,亦留不得。”【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