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最终还是趁其不备,成功偷到了一壶好酒。
不过,再次回到房顶的时候,挽玦早就不在了。她猜测,应该是知道傅昱珩要去出征的事情,一时失魂落魄就离开了。
所以说,好好谈个恋爱不行,作者花700章写各种误会又有什么意思呢?素问一边靠在屋脊上轻翘起腿,一边品着扬州新酿的杏子酒故作感叹。
她恍惚想起那双琉璃眼眸,和那弯眼似皎月的少年。
今日同挽玦一番交谈后,她更加确信,音尘和将军的死,绝对不是大魔头所为。就连昨夜将盔甲图腾损毁的行为,都更像是为了释放将军魂魄,使之得以轮回这种好人行径了。
按照原书设定,天地之中,轮回皆自有定数。魂魄若不能早入轮回道,而一直飘荡于世,便会破坏人世的阴阳平衡,严重者更导致天地失衡,陷入混沌。
对于魔教而言,就算不主动让其陷入混沌,磕着瓜子看好戏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但归洛作为未来的清夜教教主,却突然做如此好事,真是让人看不透彻。
她思考问题的时候,特别容易走神。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午夜了。素问正欲落地回房,却见傅昱珩独身一人站在竹柏林处一动不动。
她怎么不记得,傅昱珩……也有癔症的毛病?
虽然不知道自己一时之间突然冒出的“也”字从何而来,不过素问自持有身为咸鱼的自觉,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准备偷偷溜回房间的时候,却被一冷语喝住,“你过来。”
她转身看去,只见傅昱珩仍着一身白衣,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身形却是踉踉跄跄……一副喝多了的样子。
“素问姑娘,”傅昱珩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竹子,“昱珩有好酒欲赠与姑娘,也算是为姑娘践行。”说罢,径直走向院中亭落,并招手示意她也一同过去。
除了略微不稳的身影,倒也和平日的傅昱珩相差无几,一样善以假面孔示人,嘴角噙着浅浅笑意,与之相处,如沐春风。而刚刚那声冷语再无踪迹,更像是她的错觉。
要说这样的腹黑人设,也算是作者的一大突破了。只不过,现实相处起来,还是非常极其的折磨人的。
傅昱珩见她站在身前,为其斟了一杯清酒,“素问姑娘可曾有怨过昱珩?”说罢,刚递给她的酒杯却又迅速收了回来,凑近嘴边一饮而尽。
她现在确定了,面前此人应该是在撒酒疯。
素问急忙抢过傅昱珩手中的酒壶,“话可不能这样说,你又没有苛待过我,我又怎么会对你滋生怨意?”
“嗯,我自认对下属一向不差,”傅昱珩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又反驳,“当初你来府上欲偷空桑天南星,被我生擒置于暗狱之中关了数月,错过了救你师父的绝好时机,当真一点怨言都未曾有过?”
素问正在斟酒的手却是停了下来。
她会来到王府,确实不完全是支线任务的原因。
当初,师父身中奇毒,系统“温馨提示”她,傅王府上有空桑天南星,百般催促她来王府行窃。那个时候的她也确实自以为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想偷王府东西,自然是被抓了个正着。
再然后,整个身体就不受她控制了。她似乎沉睡了很久,再醒来时人就已经在暗狱之中,全身鞭痕火辣辣地疼。
系统竟然为了防止她不做任务,直接夺取她的意识,可谓真的很无耻。
等到她清醒的时候,师父已经去世了。这件事还是师兄通过纸鹤告诉她的。
师兄信上的内容就两句话:医宗长老已故,则阳观勿回。
系统告诉她:医宗长老必须死,希望她不要随便篡改主线内容。
良久,傅昱珩才听到少女的一声叹息,“你什么都不知道,怨你有什么用?”
要怨,也该怨这个该死的系统才对。
素问一手支撑着酒壶,将其重重敲在桌子上,眯缝着眼看他,“傅昱珩,你这个人未免管的太宽,以为自己什么都能算得尽、算得透彻?我有脑子,不会随便把我自己的问题推卸在别人身上。”
素问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一直在挑衅男主的权威。
但是这些话,她从开始看《知晚》第二十七章,傅昱珩自以为是,误会挽玦开始,就一直憋在肚子里,憋了整整七百章。
“嗯,你很聪明,”傅昱珩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酒壶,“是我太过愚蠢。我不知道究竟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证明我真的并无异心。”
原来是为这个事情。
素问轻笑出声。作为书中的男主,云淡风轻得有些虚伪之人如傅昱珩,自然也有其心中的软肋。她适才还想不过是出去带兵征战一事,怎么也不至于让从十四岁就开始在外从军的傅昱珩如此狼狈。
如果这份差事是他同父同母的胞兄为他主动请缨讨来的,那自然是大不一样了。此战极为凶险,同身为皇子如何可能计算不清楚。
她还记得,在小说中,傅昱珩为此很是消沉,也是借此缘由和挽玦拉进了关系。两人月下对饮,第一次推心置腹、借酒消愁,至此之后,傅昱珩彻底卸下心防,接纳挽玦。
……那她,不会是,改变了小说原剧情吧。
素问默默垂泪。
她轻眯着眼,一只手支撑着头,一只手指着天上比划,疏星淡月,寂寥晨星,“傅昱珩,你觉得你自己蠢,你能不能自己找个角落检讨一下,为什么要拉着我和你一起耍酒疯?”
她要赶快结束这场对话,使小说主线回归正途才行啊。
“因为今晚你发呆迟迟不归,”傅昱珩义正言辞,“其他人当值没空。”
随即,他却又问道,“你之后就真没在同则阳观的人有所联系了?”
“是啊,孤家寡人一个,”素问用手指着他,“不过你不要想多了,我和你可一点都不一样。这个府上,你可以同病相怜的对象数不胜数,只不过,里面绝对不包括我。”
素问此刻,只想翻一个白眼。
“嗯,我自是晓得的,”傅昱珩却又是笑了起来,仍然是那副八面玲珑的样子,“也罢,你明一早便要出门,还是快些回去收拾东西吧。”
“明日?”素问挑了挑眉,“若不是今晚有幸碰上王爷您一面,我怕是明天早上才知道我自己要出门吧?”
“嗯,此战极为凶险,”傅昱珩似是醒了些酒,“所以需要争分夺秒。此次你们出行终点蔺东城正值内战,途径恐多有不测,一路小心着些。”
他顿了顿,又道:“临绝一战,尚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我不知他们此次的目的,所以能够拖延的时间有限。拿到之后,还得多劳烦姑娘快马加鞭送来了。”
素问白眼快要翻上了天。
她打开了仅剩的最后一壶酒,一口饮尽,“想当初招我的本意也不过是让我制制毒、守守夜,现在工钱没见涨,活倒是越干越多。”
“在王府里有吃有喝,拿那工钱也没多大用处。”傅昱珩果真醉得不轻,一改平时装模作样的嘴脸。
素问气极,“攒嫁妆懂不懂?”
“那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傅昱珩孤身,“昱珩在此替风初国子民先行谢过姑娘了,待姑娘凯旋,工钱翻番。”
“免了免了,假惺惺的,”素问起身回房,“有时候与其在这伤春悲秋,倒不如多考虑一下眼前人。有些人虽然不够懂你,但是关心的心情是怎么样也是错不了的。”
傅昱珩你快去吧,昨天好不容易涨的好感度啊!
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装没听到,还是真没听到。素问走到尽头的时候,依稀听到了句回应,“嗯。”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模模糊糊不再听个真切,傅昱珩直起了身子,目光凝在手中所执的酒壶上,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什么时候……他竟然需要装醉才能跟身旁的人剖心置腹、说一说真心话了。
他不太记得了。
人生在世,虚虚妄妄。他一直秉着自己的信念,步步为营,小心谋划,才能从冷宫和流言蜚语走了出来。他竭尽心力想要成全的,是为那个和他在冷宫之中相互依偎的胞兄谋得一片盛世。
为此,他不过二十有八的年纪,手上早已沾满了无数鲜血,举手投足皆是老成算计。然而……有些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阖上眼眸,似乎又能想起前夜。夜阑微深,幽深明澈的光在眼底清浅漾着,脚边铜壶的檀香袅袅,顺着他的目光飘向那紫色的身影。
他对眼前的人用了窥心之术。
傅岐山氏,七星后人之一,因窥心之术名绝天下。而在成功策反高居一国之主后,这种能力却已失传了。傅家皆谓此乃天的诅咒,不料,他却继承了这个能力。
十五年前,他对那身着明黄龙袍之人用过一次。那时他仍年幼,用此一次便耗尽精气,修养数月才能健全所换来的,是那身居高位的天子其实内心深处,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此后,他立誓再不对任何亲近之人用窥心术,比起这种血淋淋的痛,他选择了不计较得失的信任。然而,就在前夜,眼前的胞兄声音醇厚,却让他徒生了一种悲哀之感。
他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那里,一片空白。
唯一知道他有窥心之术的兄长,为了防备他使用窥心之术,竟然宁愿什么都不想。更为讽刺的是,他也的的确确违背了誓言,窥探至亲之人心中所想。
傅昱珩睁开双眼,轻瞟一眼天上的圆月,正欲回房,却见月下静静站着一个身影,娇俏的面容却是挂着泪珠,眼眸氤氲一层水雾,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突然很难过。
更为难过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