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不仅是荀贺每逢那个旦角上台就去，这几次下来连你们也是这样？”顾红秩放下手中茶杯，那不轻不重的一声敲在顾崇简心上，他哆嗦了一下，难得有几分怯意。
“小姐姐，你信我，我与哥哥和荀贺不一样，我们去戏楼真是看戏的。我们是真觉得那旦角唱得好，才去看他的贵妃醉酒。但荀贺他不这么想，他觉得我们势要和他抢人。”顾崇简委屈地说，“也不知他是听谁说的，就认定我和哥哥也看上唱旦角的了。”
顾红秩算是明白了荀贺来挑事的原委，又望着自己五弟，“朱家的四公子，是不是也常去那戏楼？”
“你说行水哥？”顾崇简明亮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他想了想说，“行水哥也喜欢听戏，他也常去。今日早上，我们和荀贺动起手时他也在，他还劝架呢。”
褚栖月说得果然没错。
顾红秩眸子一沉，又问，“他和荀贺走得近吗？”
顾崇简在这方面没什么心眼，但顾红秩拉着他这么问，他也猜到什么，沉思半晌，才看着她说，“行水哥和谁走得都挺近，我和哥哥时常看到他和荀贺坐在一起听戏。”
“朱行水不是好人，以后你和崇朴长点心。”顾红秩从榻上起来，有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小姐姐为何这么说？”顾崇简下意识地咬住嘴唇。
“他惯会挑拨离间。”顾红秩知道她这个弟弟是榆木脑袋
，她不说清楚，他就不明白，“你有没有想过，一起看戏的人那么多，那旦角唱得好，有不少都慕名而来，为何荀贺偏偏认为你们两个要和他抢人？”
顾崇简的眸子闪烁了几下，然后摇了摇头。
“肯定是有人和荀贺说了什么。”顾红秩伸手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儿，“现在你明白了？”
“小姐姐是说行水哥——”顾崇简还要说什么，又把要说的话悉数咽下。他惊疑不定地想了一会儿，越发觉得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他在戏楼里有那么一次恰巧碰到朱行水拉着荀贺窸窸窣窣地说悄悄话，朱行水抬头看到他，就立刻不说了，脸上还有些不自然。
他当时没当回事，现在却怎么想怎么可疑。
那分明是背后说坏话的人见到正主来了，才会露出的神情。
“行水哥为何要这么坏。”他想明白了，气鼓鼓道，“我和哥哥都把他当朋友，还叫他一声哥。如果真是他和荀贺说的，那他就是背后捅我们刀，比荀贺那狗东西还低劣！”
顾红秩见他气得不轻，莞尔一笑，“以后你记着，当你知道一个人低劣时，千万不要生他的气。等再见了他，你也不要表现出来，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为何？”顾崇简从榻上跳下来，好像恨不得直接拿把剑去和朱行水决斗。
顾红秩把他按住。
“朱行水挑拨你们和荀贺的关系，就是想看你们打起来
，只可惜他算错了荀府。如果荀府没有息事宁人，那今日你们惹的麻烦就大了。但他算错了荀府，却没算错你，你果然如他意料中那般冲动莽撞。他是一个阴险的人，而阴险的人总是能让直脾气的人吃亏。你想继续吃亏吗？”
顾崇简考虑了很久，抽了下鼻子说：
“不想。我再也不吃他的亏了。”
魏国公府。
朱行水站在垂花门前，一个穿着短打的小厮匆匆跑到他跟前，贼眉鼠眼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才低声道，“顾家的两个少爷都已经回府了。”
“怎么可能？”朱行水微微眯起眼睛，皱眉道，“荀贺那么小心眼，怎么可能被白打一顿，他定会趁机把事情闹大，哪能就这么便宜了顾家兄弟。”
“小的打点了顺天府当值的门房，打听到这件事不知怎么就惊动了荀太师。您也知道荀太师的脾气，他听说自己孙子打架打输了，就觉得丢人现眼，赶忙让荀家大爷把人领了回去，一点都没有追究顾家的意思。”
“可恶。”朱行水懊恼地锤手，他没想到他费了这么大劲，反而没扑腾出什么浪花。他烦闷地挥手让那小厮退下，垂头丧气地要回去，一转身却看见朱行易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正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朱行水心里一惊，直觉告诉他，朱行易听到了他刚才的话。
“三哥。”他对朱行易作揖，看着对方的眼底藏满探究。
朱行易轻笑一声，“你想整顾家兄弟一把，可惜却找错了人，用错了招数。”
“三哥这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朱行水本就因为白使了力郁闷着，听到朱行易这么说，心里当然不舒服，以为朱行易是来嘲弄他的，说起话来也没有好气。
如果搁在以前，朱行易没因出入风月之地被勒令闭门思过的时候，他断然不敢用这种语气和对方说话。但如今却不比往日，风水轮流转，眼看朱行易这头不得了的凤凰落在了地上，他少不得想趁机踩上一脚。
因此他略思度片刻，又阴阳怪气道，“三哥与其担心小弟，不如还是多想一想自己的事吧。二伯父这几日去上朝，可一直在为三哥的事为难。要是三哥真的被罢官，那该怎么好？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不是也废了？”
自从莳花馆事发之后，朱行易就听惯了周围人的冷嘲热讽。
任凭朱行水拿风凉话挤兑，他仍面不改色，反倒兴平气和地说，“顾家兄弟心性单纯不喜对人设防，但也不是傻子，你挑拨了这一次，他们必定猜出是你煽风点火。下次你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朱行水沉着脸，冷笑一声。
“如果我是你，就不在这种小事上下功夫。就算荀贺能把事情闹大，也不过是斗殴打架而已，顶天了顾家兄弟也吃不了什么大亏，难道顺天府还能因此就把他们斩了？”朱行易缓声道，“是我
的话就先和他们打好关系，让他们把我当亲兄弟一样看。我会慢慢地挖一个大坑，就等着看时机到了他们自己往里跳。这个火坑他们跳了，就再也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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