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盛大的宴会，安国公府竟只拿出了这平平无奇的破灯，她就等着看永嘉长公主如何露出不满意的表情，当着宸贵妃的面让她们下不来台。
但下一刻，朱娇的脸色就变了。
“这玉的雕工——”
永嘉长公主竟是一时忘情，伸手轻抚那被精细雕琢过的白玉质，半晌后她望着顾红娣，语调恢复寻常，“定山伯夫人，你这灯是何人所制？”
顾红娣端庄地福身回话：
“回长公主殿下，这是玉勾连云纹灯，原由我祖父所藏，应是太祖皇帝时的玉雕大家潘氏和灯具匠人柳氏联手合力之作。”
永嘉公主听到这两个名号，脸上浮现出怀念之情，沉默了许久才感慨一声道，“这两位大家本宫曾经都见过的。不瞒夫人，潘大家曾为父皇所请给我雕过玉制长命锁，而我今日要展出的金铜莲花永信灯，就是柳大家的手笔。”
坐在席上的顾红秩听到这番话，就知道今日安国公府已是赢家。
“彩云，赐彩头给定山伯夫人。”永嘉长公主吩咐完身边女官，又看着宸贵妃道，“贵妃，你娘家人有心了。”
“永嘉姑姑喜欢就好。
宸贵妃也没想到今日会是这般情景，她起身对永嘉长公主微微欠身，也不多言什么。一旁的朱皇后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帕子，随即又松开。
坐在下首的朱娇心头火起，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崔氏，压低声音，“娘，长公主真把彩
头赐给安国公府了？”
崔氏心里也很是郁闷，只是顾虑旁人看出什么才兀自强忍着不动声色，“长公主殿下都发话了，难道还能反悔？”
朱娇咬了咬嘴唇，暗暗看向坐在对面的顾红秩。
但见顾红秩脸上只是迷茫惊喜之情，好像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里那怒火就烧得更厉害。
与水榭对映的楼台上，几名郡王听说永嘉长公主已经赐下彩头，都有些惊讶。“这才轮到第二家献宝灯，姑姑就赐了彩头，后面若是再见到好的怎么办？”
“郡王爷不知，安国公府献上的灯令长公主殿下忆起了太祖皇帝，这彩头当然是要赐下。”
来传话的太监躬身道出缘故。
平宜郡王听完啧了一声，“还是宸贵妃的家人老练。不过，她那三妹一直不出声是为何？那小姑娘生得灵秀妩媚，倒像是贵妃的妹妹，也不知她要是开了口，又是怎样清灵婉转的风情呢。”其他几人正要偷笑着附和几句，却见方才一直纹丝不动的画屏后身影绰约，便知是坐在屏后的人站起了身。
一时间，众人噤声。
“平宜，你若实在闲得慌，就去幽州一趟，那边正缺人落实军饷配给。”
随即，一道微凉的声音响起。
平宜郡王浑身一颤，赶忙低下头道，“堂兄饶了我吧。”
屏风后，负手而立的男子轻嗤了一声，“你留在京城也只会寻花问柳，哪里还有大周皇室子弟的风范？本王
看皇兄真应将你发往边疆历练一番。”
“堂兄若真让我去边疆，那就是要了我半条命。若是我做错了什么，请堂兄指明，小弟定当赔罪。”
平宜郡王听了苦不堪言，连连求饶。
屏风后的人这才不理他了，只哼了一声就算放过。
而那平宜郡王颤巍巍重新落座后，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恼了威名在外的燕王殿下。他才不信褚栖月真是想磨炼他，那到底是为何呢？
随着最后一家献上宝灯，千灯宴落下帷幕。
除了安国公府赢得了永嘉长公主赐下的彩头之外，并无他人有此殊荣。
眼看天色已晚，几位娘娘要摆驾回宫，永嘉长公主眼皮一抬，微笑着对朱皇后说了前世时顾红秩就听过的那番话，而朱皇后的脸色也像顾红秩记忆中那般精彩。
不用看朱娇，顾红秩就知道对方此刻肯定是又羞又恼。
她懒得在此时幸灾乐祸，只跟长姐一起坐上回府的马车。
与此同时。
“你干什么？”
流苏在回水榭取东西时见到一名三等仆妇正伸手去碰安国公府留下的那盏白玉灯，立刻厉声呵道。
那仆妇吓得把手一缩，终究是没碰到白玉灯。
“这是公主殿下要珍藏的宝物，是你可以随便乱碰的吗？”流苏定睛一看，越发觉得这名仆妇很是面生，而且脸上多有不自然之色，好像有几分鬼鬼祟祟。
“你在府中哪里当差，怎会溜到这里来？”
她多了个心眼，拉住
仆妇的袖子。
“我，我——”仆妇舌头好像都打结了，支支吾吾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跟我去见公主殿下。”
流苏把脸一沉，越发觉得这仆妇像是故意来打碎白玉灯。
她把仆妇往公主所住院落拽去。
“公主殿下饶命，奴才是负责打扫的，因看那白玉灯煞是好看，才鬼迷心窍想要伸手触摸。”
仆妇到了永嘉公主面前就把头磕得砰砰响。
永嘉公主皱了皱眉，让女官彩云派人去问，确认了这名仆妇真是府中下人，才沉声道，“今日是高兴日子，本宫不罚你，但你日后若是再有逾越之举，休怪府中容不下你。”
仆妇又是磕了三个响头，谢过永嘉公主宽厚开恩，才被带下去。
入夜，公主府外。
先前那名仆妇站在小巷的阴影里，对前来的人唾了一口，“你可要害死我了！我要去打碎那灯，结果被公主身边的丫鬟发现，差点被治大罪。”
那人听说白玉灯还没被打碎，咬了咬牙，还是从袖子中拿出一锭银子给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是封口费，你若是日后敢透露一个字，你全家都不会被放过。”
说完，那人就转身离去。
若是有熟悉魏国公府的人在这里，就会认出他是魏国公府的下人。
而吩咐他这么做的人正是朱娇。
朱娇只觉得不能让顾家姐妹脸上有光，她们献上的宝灯被永嘉长公主供在府中，那是多大的恩荣？她就是
不想看到她们心满意足，她要让那盏玉雕的灯碎一地。
在周朝，玉碎则为大不吉。
她原本计划着安国公府献上的宝灯在公主府里碎了，就是给永嘉长公主带来大不吉，这样一来好事也变成坏事，却没想到她找去办事的人失手了。
“废物，都是废物！”
得知消息后，她在闺房里砸了好几样东西，才含恨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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