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榭坐的都是豪门女眷，而与水榭遥遥相对的楼台之上由驸马陪伴，宴请的是男子贵客，皇室成员都齐聚在此为永嘉长公主捧场。
楼台比水榭要高出一截，因此眼力好的宾客能从楼台上看清水榭之景。
几位年轻的郡王坐在一起，言谈之间都绕不开那几个才貌出众薄有艳名的世家小姐。
唯有坐在一扇画屏后的男子不动声色，他只是遥遥望着水榭上的某人，像是猎鹰锁定了猎物一样，矜持的目光从头到尾都不愿分与旁人丝毫。
为了办这场千灯宴，公主府费尽心思，请来了宫中御用的琴师和名动京城的舞姬。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惊艳的舞姿吸引，只有顾红秩微微偏过头，看向坐在朱皇后右侧的女子。
这名女子穿着华贵宫服，长发挽成云鬓，头上插满朱钗，灼灼芳华，贵气逼人。可她眉间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在喧哗中流露出丝丝倦怠。
二姐。
顾红秩在心里默默唤了一声。
和对长姐的熟稔不同，由于顾红棠早早进宫，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顾红秩对这位做了贵妃的二姐都有些莫名的敬畏。她对二姐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对方进宫前在祠堂朝她看来的那一瞥。
“小妹，二姐这一去就是皇家的人了，不论何年何月都不能归府。你在家不要落下功课，好好孝敬父亲，多帮长姐分忧。二姐就把我不能做到的这些，都交给你了。”
那一日顾红棠拉着她的手，特意吩咐了这些。
她知道二姐并非是真想托付她什么，对方只是舍不得她，舍不得这个家罢了。
前世的时候，二姐在沁华宫自缢而亡，她终究没能再见一面。
如今，二姐就端坐在不远处，可碍于礼仪规矩，顾红秩只能远远地望着对方，千言万语都深藏在目光流转之中。
顾红棠像是心有所感，遥遥地也望过来，刚好撞上小妹的眼。
她国色天香的脸上漾开一抹笑，大改方才的冷淡之色，眉眼弯起时满是姐姐对妹妹的温柔深情。
顾红秩被这个眼神触及了心弦，心里一痛。
这么好的二姐，上辈子却死得那么惨。
今生，她要让二姐取代朱家女，坐在中宫皇后之位。
若是能实现这个心愿，她顾红秩死而无憾。
舞曲过后，永嘉长公主由女官彩云扶着优雅起身，缓声道，“诸位都知今晚要进公主府的门，就要献上宝灯一盏，如今也该切入正题了。”
女官彩云接过话头，对众人道：
“请上宝灯。”
话音落下，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她们进府时都专门多带了一辆马车来护送那宝灯，如今公主令下，就是各家进献争彩头的时刻了。这一盏灯看着轻巧却能体现出各府的财力和地位，没人愿意自家被别人比过落在后面。
朱皇后的目光慢悠悠扫过底下众人，随即含笑对随身带来的公公说了一句，对方就起身道，“皇后娘娘
说今日谁的宝灯得了长公主殿下喜爱，她就赐金千两。”
闻言，夫人小姐们都激动起来。
对她们来说这黄金千两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皇后赐下的荣耀。唯有宸贵妃微微勾了勾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不屑。
朱皇后此举就是为了讨永嘉长公主欢心，这本来无可厚非，但让宸贵妃觉得可笑的是，此人又想要贤后的美名，又不想做实际的事来维护这名声。
就说今日，若朱皇后真像自己嘴里说的那样时刻想着后宫姐妹，她就不会到了宴上才临时起意，而是会提前和众嫔妃商量好，到时以后宫的名义一齐赏赐。
此刻她自己是做了好人，但却让其他嫔妃好不尴尬，在永嘉长公主面前显得她们不会做人。
顾红秩心中所想也和二姐一样。
她眸子微冷，面上却是滴水不漏。
魏国公府因是皇后的娘家，自然排在献宝的第一位。
朱娇起身越众而出，走在两名小心抬灯的家仆前面莲步轻移，不一会儿就到了永嘉长公主的身前。
“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
她半蹲行礼，看着颇为懂礼数让人无法挑剔，实则却叫女官彩月都微微颦眉。
这位魏国公府的嫡小姐也太不讲究了，只问长公主和皇后的好，却漏下了其他宫里来的娘娘，连宸贵妃都没称呼一声。彩月偷瞄着几位娘娘，发现她们面上都有些不自在，唯有宸贵妃仍是淡淡的神情，好像并未在意朱
娇的失礼。
永嘉长公主对待晚辈惯是慈眉善目，笑着对朱皇后夸赞朱娇生得花似的模样，就令朱娇掀开那宝灯上的绣布，让众人一睹宝灯真容。朱娇自以为已经得了长公主的眼缘，心中自觉已经十拿九稳，只等下一刻惊艳众人。
下一刻，她掀开绣布，露出五光十色的宝灯。
这灯华美异常，不似人间之物。
“长公主殿下，这就是魏国公府献上的七彩琉璃灯。”
朱娇说完这句话，就等待着长公主的褒扬。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就在她有些诧异地抬头去看时，永嘉长公主无甚起伏地说，“不愧是魏国公府出手，果然是一盏宝灯，将本宫准备的都比下去了。”
闻言，朱皇后神情微变，起身道：
“永嘉姑姑那盏金铜莲花永信灯是太祖皇帝御赐，民间工艺焉能与之可比？”
听到堂姐这句话，朱娇就算再没数，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皇后多虑，本宫觉得令妹献上的这盏灯确实是好。”
永嘉长公主微笑着说完，就命随身侍女领朱娇下去。
朱娇忐忑归座。
下一个要献灯的就是安国公府。
“长姐，你放心地去。”
顾红秩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对身边长姐低声道。顾红娣稳重地点头。
待到安国公府的那盏白玉灯亮相时，台下众人看了都觉得这灯虽然是玉雕而成，但比起她们准备的奇珍异宝来看也无甚稀奇，还有人暗中笑话这安国公府居然在长
公主殿下的千灯宴上丢了公府气派。
朱娇睁大眼睛看过去，也是在心里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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