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似乎停顿了许久，绿禾察觉异样，过去扶住她，才发现她竟然在发抖。
绿禾一下有些慌了，上下打量着她：
“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回应她的是连姝用力握住她的手。
连姝正在努力平复呼吸。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中飞速闪过。
她哪里都不舒服。
可是……
她抿紧唇，以遏制自己快要溢出的情绪。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脑中的画面定格在她跳下高台时，看到的灰蒙蒙的天空。
推迟了这么多天的见面，今天巧合地完成。
她深呼吸，慢慢恢复平静，松开了绿禾的手，隐含泪光的双眸凝着坚定。
季归卿。
连姝势必要让今日一见，成为让你坠入地狱的开始。
她继续往里走，看到姬沧不在平常待的长桌前，而是坐在另一边的书桌后，另有一青袍男子坐于侧位椅上。
“臣妾参见陛下。”连姝微微垂眸。
自她在门口时，姬沧的目光便一直黏在她身上，又见她鬓发微乱，语气顿时轻了几分：
“过来。”
连姝拿着食盒过去，路过了季归卿，看也没看他一眼，走到姬沧右手侧停下。
她看着姬沧，姣好的容颜上扬起了抹明媚的笑：
“陛下昨晚因为臣妾晚睡，今日又早起，臣妾心中感激，便让人做了荷花糕，请陛下品尝。”
她的话不禁让人浮想翩翩，姬沧挑眉看她，眼中多了几分戏谑
。
“心中感激却让别人来做？”他牵住她的手，连姝顺着坐到他身旁。
“臣妾帮忙装盘了。”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姬沧嗤笑一声，眸光转向在场多余的那个人。
“季侍郎，你先去外面等着。”
他语调慵懒，言辞怠慢，可被命令的人却恍若未闻，仍挂着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站起身。
“臣，遵命。”
他模样俊俏，青袍矜贵，举手投足间让人如沫春风，引得殿外的宫女悄悄红了脸。
连姝还是没忍住看了他的背影，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衣袖。
听暴君的语气，再看他们的相处方式，这两人关系还挺融洽，可前世暴君之死似乎和季归卿脱不了干系。
他们究竟是双方君臣和睦，还是一方暗藏祸心？
“你在看什么？”
耳边冷不防传来男子冷冰冰的声音，连姝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看他。
男子方才还带着散漫笑意的眼眯起，面上已有了几分不虞之色。
“我看外面空荡荡的，想着若种些会开花的树或许会更好看一些。”
姬沧望过去，外面细雨如幕，院中的花早被他亲手折断，一朵不剩。
可今日被她一说，他莫名觉得有些寂寥的空旷。
娇花总是迷人眼，他牢牢握着手中柔荑，心中的不悦竟然很快褪去。
“好，现在就让他们来种。”
现在？
连姝听着外面的雨声，迟疑地道：“不然还是
等雨停了再种？”
暴君竟然又顺从地点了点头：“随你。”
连姝看着他慢慢眨眼，不禁想起大姐悄悄和她说过的话。
男子一般在床第之上最为听话。
可两人现在明明是在光天化日下正襟危坐，而且并没有过什么男欢.女爱，姬沧怎么对她这么好？
难道真如他昨夜所说，他一直都很宠爱她？
她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这些时双眸迷茫，脸上也窜了层薄红，看起来既纯真又可爱。
像极了刚刚绽放的花朵，柔美的引人遐想，却又不自知。
姬沧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冷不防递给她一本书：
“念。”
连姝接过一看，果然又是‘大清经’。
女子的声音清凌婉转，因下着雨，她的声音微微大了些。
姬沧听的清楚，而清宸殿的所有人也都能听到。
因此当他抬眸看到站在窗边的季归卿时，突然有些烦躁。
一月前开始每晚都做的梦中，除了连姝就只有几个人出现过。
而梦的开头便是被派去北边寻访的季归卿提前七日，在六月十 四日回到了长安城。
他渐渐停了手中的笔，眸中思量。
在梦里的世界，季归卿和连姝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又看向身边的女子。
左手被他的左手牵着，因此紧紧挨着他，只右手执着书册，身体娇软，容颜是过分的姝丽。
他之前怎么会想要离她远远的，暗中看着她？
这样的女子，
如果没有强大的庇护，该会是什么样？
连姝注意到旁边的炙热目光，有些疑惑地偏头看他。
就被他揽着腰握着手抱进怀里，然后亲来亲去。
这人突然犯了什么病！
好一会儿她才被放开，姬沧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和衣襟，动作和刚才截然不同，堪称温柔。
他又摸了摸她的脸：“先回去吧。”
连姝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顺着他的话走到了门口。
门外的宫婢与太监看到她出来皆低下了头，只有还没走的绿禾和青禾抱着披风凑了过来，待看清她之后，动作都是一顿。
季归卿缓缓走来，问小全子：“本官能进去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绿禾动作麻利地给连姝披上披风，除了脑袋之外都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自家主子被窥到了什么。
青禾也反应过来，身子一侧，挡住别人的视线，赶紧撑开雨伞，和绿禾一起扶着连姝走了出去。
几人刚走两步，又被匆匆叫住。
小全子半个身子露在雨里笑着道：“陛下吩咐，婕妤既然心中感激，还应该亲手做些什么才对。”
连姝微愣，道了声：“我知道了。”
她目光隐晦地扫过还没进去的季归卿，然后离开。
季归卿往里走，面上温润如玉，脑中却还萦绕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美貌无双的女子双眸湿漉懵懂，红唇鲜艳娇嫩，雪白的长颈上有处明显的红痕，像是嫣红的梅
花瓣落在雪上一般。
一步算错，她就落在别人怀中承欢。
“继续刚才的事吧。”
姬沧靠在椅子上，一手懒懒地撑着头。
季归卿收起心中思绪，唇畔浮上温和笑意。
他垂眸遮去眼中暗光，恭敬道：
“臣认为，应驳回林笠请旨协助连佩，另派宦官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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