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任和刘大白三人见此情形,便知道今天的这件事情定然没有那么简单。然而,他们同时也深知,眼前的是一个无形的战场,身为参战的一方绝不能因为对方的凌厉攻势便有所退缩。
“若是我们不肯呢?”赵元任挺起胸膛,傲然的说道,“你们又要怎么做?”
“怎么做?”为首的警察见对方不肯听命,便将大手一挥,“封校!”
赵元任等教员还未有说话,以俞秀松为首的学生听到这话顿时大声吵嚷起来。
“你们凭什么封校?要说错,也是你们错在前面。你们逼走了经校长,现在又要抓我们的先生和同学,当真以为我们都是软弱可欺的吗?”
俞秀松快步来到为首的警察面前,高声质问道。
为首的警察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的瞥了俞秀松一眼,冷冷说道:
“我认识你,前次闯教育厅的也有你一个。”
随后,他又用手点指着刘大白三人。
“还有你们,也不断散布歪理邪说,和政府对着干!我看你们浙一师就是养虎为患,妖魔鬼怪横行的地方。来人,把他们一并给老子带回去!”
警察们齐声应了一声,便要冲上来抓人。
赵元任见状,猛然跨出一步,挡在了刘大白和俞秀松等人的面前。瞪大眼睛,做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我看今天谁敢把人带走!”
警察们见平时一副斯文模样,不笑不说话的赵元任此刻竟像愤怒的狮子一般凶猛,顿
时吓得不敢造次,全都瑟缩到了为首警察的身后。
为首警察惊愕的看着赵元任,半晌方才又继续低声下气的说道:
“赵先生,不是我们要和贵校过不去,是宋厅长要我们这么做的。若是不做,我们回去也没有办法交差。不如你体谅体谅,先把人交给我们带走吧,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赵元任微微一笑:“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童,会相信你的话?告诉你,今天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首的警察见对方的态度如此坚决,数千名学生又吵吵嚷嚷的向自己要校长。为了不让事态闹得更大,也只能暂且让警察将浙一师封校,以便能够将事态控制在萌芽状态。
只是警察没有想到,自己不但没有通过这种办法将这矛盾的事端消除掉,反而玩火自焚,愈演愈烈,最终彻底点燃了全国民众的愤怒火焰。
短短数日,浙一师封校的消息便已争相成为了各大报纸上的头版头条。每天都有雪片般的信件从全国各地纷至沓来,无一例外都对浙江省教育厅与警察局的暴力行为进行言辞尖锐的谴责,并对学校的师生的凄惨遭遇表示深切的关注与同情。
与此同时,在赵元任的安排下,浙一师的师生以罢课的方式对当局进行抗争。每天,数千名学生从早到晚都会集中在学校的操场上,边流着眼泪边高声唱着校
歌,力逼夏震武将消失多日的经亨颐请回来,重新让其担负起浙一师校长之职。
在这种外忧内困的情势下,夏震武的心再也难以承受压力。他多次将赵元任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试图与其商量新校长的人选。然而,无论夏震武提出怎样的建议,赵元任却都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每次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双方这样对峙了几个月,却都始终没有结果。但是谁又都不想半途而废,因此一直都剑拔弩张的僵持着。
陈参一见此情形,心中不觉有些着急。作为全校师生竭力保护的人,他心中自是对大伙儿的做法极为感激。然而,作为一名有责任心的教员,即便心中对浙一师再不舍,可也必须要从大局出发,为大伙儿着想。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尽管表面上不说,但内心却如火烧般痛苦。
雨天,在经过了几天不眠不休的斗争,全校师生此时的体力都已经变得虚弱。然虽是如此,他们却谁都没有退让。尽管没有打伞,但却仍在雨中苦苦的坚守着。任凭头上和身上被雨水淋湿,依然不肯回去休息。特别是有几个因为感冒发烧的学生,宁愿坐在地上,虚弱的将身子靠在墙上,也要和大伙儿在一起。
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至始至终的相信,邪恶即便眼下猖狂,可总有一天还是会被正义打败的。正所谓邪不压正,就是
这个道理。
陈参一在施存统和俞秀松等几个同学的帮助下,带着刚刚在宿舍里熬好的姜汤,看望雨中的学生。见此情形,众人的心中都很是难过。
回到教员宿舍,三人久久不曾说话,只是面对面的坐在客厅里。
沉默良久,施存统首先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
“先生,我已经想好了,反正到哪里都是干革命,不然就离开浙一师,也省得连累别人。”
“离开浙一师?”
陈参一眨了下眼睛,对方所说的正是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只是若是离开浙一师,下一步又要到哪里去呢。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离开了浙一师,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上海。”施存统坚定的说道,“仲甫先生如今不是已经到了上海?我想去追随他一道干革命。若是真的能够有机会得到他的指点,那对于我的人生来说,无疑将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蜕变。”
“没错。”俞秀松见施存统将话切入正题,便也在一旁附和道,“不瞒先生说,我和复生之前便已经有过商量。如今浙一师之所以会这样动荡,不就是因为夏震武用咱们几人作为要挟来拿着经校长和赵先生他们吗?若是我们走了,那么这局势便会彻底转变过来。到时候赵先生便更加具有话语权,结果也定然会以胜利而告终。而对于咱们来说,既然已经决定干革命,那就应该丢掉在安乐窝中休养生息的想法,真正将自
己投入革命熔炉中进行锤炼。这样的话,反倒会进步得更快。不知先生是否亦是这般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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