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经亨颐点头说道,“咱们浙一师从不缺乏革命的战斗精神,十年前的木瓜之役就已经让学校一战成名,现在这把火只不过是燃得更旺一些罢了。”
他所说的这场‘木瓜之役’指的是发生在1909年,由周树人、许寿裳和张宗祥三人领导浙江两级师范学院教师的那场反对封建旧礼教、旧文化的奴化教育的斗争。
那时周树人还没到北平,而是在浙江两级师范学院的学堂任教。在民主精神不断高涨的影响下,浙江学界多次发生风潮。眼看着这局势越演越烈,清政府为了加强镇压,特派曾任国史馆协修的袁嘉谷担任浙江提学史。
临行前,时任摄政王的载沣接见了他,反复叮嘱到了浙江之后必须要按照朝廷所说的来办,切莫对学校的师生有所包庇。
与此同时,沈钧儒被选为了浙江咨议局的副局长。浙江巡抚增韫趁此时机向朝廷提出由夏震武接替沈钧儒继续担任两级师范学院的监督。
这个夏震武是浙江富阳人,在同治年间中过举人,第二年又进入进士科,曾担任过浙江省教育会会长。由于之前一直受到封建教育,因此虽然为人正派,但脑筋却也很是僵化。每每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便会采用强硬态度来处理,而这也使得以周树人为代表的具有新思想的师生非常反感。
接到任命,夏震武首先给浙一师监学许寿裳写了封信
。信中,他表示次日到校赴任,要求学校的全体教员都必须要按照各自的品级穿戴衣服,到门口迎接自己的到来。不仅如此,他还要许寿裳带人在会议室的桌子上设立孔子的神位,并表示等到他到达之后将要带领教员们一道进行跪拜。
许寿裳在接到这封信后非常生气,于是便将周树人和张宗祥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二人。毫无疑问的是,这件事情顿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其中,周树人认为孔子虽说是儒学的创始者,但其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不应该被深化。而穿着带有品级的衣服到门口去迎接夏震武,这就相当于清廷中的“庭参”,这种有辱人格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做的。
许寿裳和张宗祥在听完周树人的理由后,亦深以为然。于是三个人经过一番合计达成共识,准备给即将到来的夏震武一个下马威。
第二天上午,夏震武穿着焕然一新的监督制服,身后跟着十多个同僚,以众星捧月的方式耀武扬威而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不但学校门口空无一人,就连会议室里教员们也都是自顾自的扎堆聊天,谁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不仅如此,教员们也根本没有按照信里的要求进行穿戴。尤其是周树人,还特意穿了一身笔挺的日式西装,留着短发,脑后特别干净,根本就没有什么假发辫。
夏震武见此情形大为光火,他
强忍住心头怒气往桌上看,却见上面空荡荡的,前一天所说的牌位根本不知道在哪个爪哇国里。
见这帮‘刁民’如此没有规矩,夏震武再也忍不住了,当众对教员大加指责,训斥他们‘全都是腐败的败类,整个学校都必须要严加整顿。’
他原以为周树人定会被自己凌厉的气势所迫,言行上有所收敛。
可没想到对方在听到这话后立刻拍案而起,要求对他将学校的腐败之处一一指出来,而其他的教员也纷纷起身提出责问,一时间会议室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夏震武眼见得情势混乱,心中很是惶惑。而周树人的质问,更是让他难以回答,只能故作镇定的说道:
“你们这群目无纲纪的登徒子,若是再不给些颜色瞧瞧,怕是还得翻了天。”
教员们听到这话更加生气,全都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最后,夏震武只能在那十几个随从的保护下,灰溜溜的离开了会议室。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退让,事态就能得以平息。可却没有想到,就在当天下午,全校教员竟然在周树人和许寿裳的领导下开始罢课。不仅如此,众人还联名给他写了一封抗议信,表明了自己势不两立的态度。
夏震武在读完这封信后,登时勃然大怒。当即给许寿裳回信,怒斥其虽有监学之名却不做分内之事,尤以‘不敬孔子’、‘轻蔑礼制’及‘乱用职权’等三条错误为过。同时
他还利弊着教员们马上复课,并要求学校开除当面顶撞自己的周树人和张宗祥两位德高望重的教授。
教员们原本以为夏震武会主动缓和关系,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气愤之余,他们决定将斗争进行到底。
在周树人的主张下,教员们统统搬出了学校宿舍,住进了附近的湖州会馆。同时给教育厅的各级官员发去信函,表示要让夏震武当众赔礼道歉,还他们以清誉。
教员们的举动彻底将矛盾激化,面对对方来势汹汹的做法,夏震武决定使用梁山泊的诨名对其进行人身攻击。同时扬言要提前一个月给学生放寒假,以破坏教员们的团结。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下不仅仅是两级学院的事情。消息一出,其他学校的教员也立马加入了进来,纷纷给予周树人等人以声援。就连当时在江浙地区报刊业最具权威的《申报》也参与了进来,对这件事情给予了全程报道。
罢课在进行了两周后,夏震武见教员们态度坚决,便想办法先找到其中的一些平时看起来较为老实没有主心骨的人,以请其吃饭为由进行劝说。可没想到的是,这次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
非但如此,不久后,在周树人等人的坚持下,提学史在多次平衡未果的情况下,只能依照当时的律令办事,撤去了夏震武的监督之职,改由孙智敏接
替。
在孙智敏礼贤下士的安抚后,周树人这才从湖州会馆重新搬回到了学校的员工宿舍。又因为夏震武为人顽固不化,所以被周树人戏称为‘夏木瓜’,因此这次的斗争便也就被形成的称为‘木瓜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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