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假山余晖亭,陈参一和金佛庄并肩坐在石桌旁。此时,他们双双以手托腮,一脸关切的看着仍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的福伯。
说到动情之处,福伯的眼中不禁浮现出闪闪泪花。长叹一声,感慨的说道:
“唉,这人一老就总爱回忆以前的事情。我有时候就想,要是余生还能再见到少爷该多好。没想到,还真的把你们盼来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中再次闪出喜悦的光芒。
陈参一和金佛庄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言语方面的交流,但看得出来,此时的二人心里都很纠结。作为后辈,他们实在不忍心在剥开老人们还未痊愈的心伤后,在再上面撒上一把盐。在二人看来,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只是若不据实相告,那么先生的在天之灵也或许不会得以安稳。一时间,他们只觉得进退两难。
“你瞧,咱们光顾着闲聊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抓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老爷和太太呢。”
福伯边说着边笑着站起身来,还没等陈参一与金佛庄说话,他便一溜小跑在前面送信去了。
金佛庄见福伯走远,这才侧头看向陈参一,小声探问道:
“参一,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参一听到这话立刻垂下头去,沉默半晌,这才无奈的说道:
“还能怎么办?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他便脚步
沉重的向前走去。黄昏落日的余晖暖暖的洒在身上,将地上的影子拖得很长。
金佛庄定定的看着陈参一的背影。此刻,他的心中突然卷起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酸楚。早就知道干革命就有可能会牺牲,如今看来死亡并不可怕,怎样面对那些仍在世上的亲人才是最难的。
“走吧,还愣着干嘛?”
这声音倏然打断了金佛庄的沉思,抬眼望去,他看到陈参一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急切。
金佛庄扬起胳膊向陈参一招了招手,继而快步来到他的身边,边说边并肩延着福伯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去,身影转瞬消失在了前方。
何府正厅,何慕业夫妇双双坐在紫檀木椅上,听福伯说明陈参一和金佛庄的来意后,何慕业先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了二人一番,随后起身缓步来到陈参一的面前,声音洪亮的探问道:
“你们是梓轩的学生?”
陈参一侧头看了金佛庄一眼,稍显犹豫的点了下头。
何慕业的身子陡然一颤,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明亮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惊喜。他紧紧的握住了陈参一的手,激动的说道:
“轩儿他如今人在哪里?可还好?”
陈参一楞了一下,继而为难的低下头去。面对这样一个思子心切的父亲,他除了深深的同情,再也说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
何慕业见对方如此,心中蓦地生出了强烈的不安。身子陡然一晃,震惊的说道
:
“是不是轩儿他......”
金佛庄见陈参一仍低着头,便笑着宽慰道:“何伯伯,您先别着急,咱们有话慢慢说。”
何慕业见陈参一低着头不说话,金佛庄虽然话语较为委婉,却也暗含深意,心中便已猜出了七七八八。随着一声长叹,他缓缓转过身去,在夫人双眼含泪的注视下,脚步沉重的回到原位。
屋中顿时寂静一片,就连微弱的呼吸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沉默良久,何慕业才双眼泛红的抬起头来,感激的看着陈参一和金佛庄,颤抖着声音说道:
“不瞒你们说,其实这几天我就已经有预感轩儿可能要出事。”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话,全都露出了面面相觑的神情,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何慕业深吸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那天晚上,我梦到他穿着白色的长袍出现在了屋子里,还是以前在家时的样子,只是比那时清瘦一些。上来就笑着跟我说,‘爹,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和娘多多保重身体,不要再为儿子担心了。’说完就要转身往外走,我心里一惊,便追问他要到哪儿去,他也没说别的,只是笑着告诉我‘要去一个好地方享福。’我看到他又要出门去了,于是便想着拉住他,可谁知道竟然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
他越说越难过,最后忍不住用袖子遮挡住了脸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
屋中的众人见他这样,也纷纷失声痛哭。特别是何云鹏的母亲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欲晕厥过去。
哭了一会儿,陈参一止住了泪水,从贴身处小心翼翼的取出书信,递到了何慕业的面前,宽慰道:
“何伯伯,您和伯母也不要再难过了。其实,我之前也曾牢中和先生见过面,他请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们,并叮嘱要你们好好保重身体。”
何慕业伸手接过信件,拆开后反复读了几遍,这才将信纸递到了夫人的面前,叹息的说道:
“这个傻孩子,竟然在生死关头还想着安慰我们,他怎就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我们更加难过?”
一旁的夫人听到这话,顿时放开哭声,叫人更加肝肠寸断。
“先生以前在上课的时候曾经对我们说过,只要决定干革命,那就必须要将个人得失置于一旁。头可断、血可流,唯有这份情不能变。以前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可现在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再回过头来想,他的这句话绝对是肺腑之言。”陈参一哽咽着说道。
何慕业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极为震动。他蓦地站起身来,急切的说道: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轩儿埋在哪儿了?以前登报发表声明,只是逼不得已掩人耳目。因为这件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遭受着来自内心的谴责。如今既然都已经时过境迁,那我们好歹也得知道逢年过节的时候去何
处悼念他。”
“是啊,轩儿从小就最怕冷了。”何慕业的夫人也站起身来,拉住陈参一的胳膊,含泪恳求道,“他独自离去已让人极为心疼,总不能连些衣物都不带到那边去吧。”
陈参一自是知道这份护子之心是怎样的殷切,但他同样也知道依照先生的性子,是绝不会愿意再被任何人打扰。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无言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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