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从偏殿中走出来，六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跑出来。</p>
秋日的傍晚落日余晖美不胜收，从四四方方的屋檐望上去，美得惊心的余晖像是流传千古的画卷。</p>
沈双玉轻抚着额头，靠着柱子坐下，脑袋也靠在柱子上。眼帘半开，脸上写着疲倦，抬着眼睛看着天空画卷，脸色苍白。她的左手搭在腿上，轻轻颤栗着。</p>
眼前有一阵阵的光影变幻，一帧一帧的黑点覆在眼前，跟天空美轮美奂的霞光重叠，一时间只感到怪异和眩晕。她闭目，调整呼吸。</p>
雪清拿着药碗从偏殿出来，踏出偏殿便看到了坐在回廊上的沈双玉，她抬手把药碗递给迎上来的小宫女手上，快步走上回廊。</p>
六出冲着她“喵喵”叫着，雪清才把因为回廊上的木栏太高而跳不上去的六出捞起来。</p>
沈双玉靠着柱子倦得快睁不开眼睛了。</p>
“主子，您还好吗？”</p>
雪清担忧地皱眉。</p>
六出钻进沈双玉的怀里，脑袋拱着她的手。沈双玉双眼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司马昭之心的六出。六出察觉到她的目光，讨好地翻过身，翻了肚子出来，爪子在空中划了两下，抓住她的左手手指，又讨好地舔着她的手指指尖。</p>
温热的舌头触感奇怪，痒痒的，沈双玉心软地展开手掌。她这一张开手掌，便闻得一股血腥味。</p>
腥甜的血味让六出立即扭身，立即伸出舌头去舔手掌的液体，迫不及待地将手掌上的血液卷进口中。</p>
“没事。”沈双玉微微卷了手掌，把六出的脑袋虚虚收在掌心里，六出也不在意，只认真地做舔着她的手心。</p>
“估计快要出去了，你把要带走的东西先带着吧。”沈双玉轻声道。</p>
雪清站在她的身后，答道：“衣裳首饰这些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其他东西都不着急。”</p>
沈双玉“嗯”了一声，轻轻往后倾了身子。雪清就往前走，让沈双玉能靠在她的身上。</p>
结果沈双玉睡过去了。</p>
再睁眼的时候天都黑了。沈双玉有些恍惚地看着庭院中的明亮，手上毛茸茸的是六出的脑袋，她靠向右边，靠在一个肩膀上。</p>
她抬起头来，意外地发现旁边坐着的是沈奇文。她问道：“父亲怎么出来了？该多穿个衣服的。”</p>
“还好，不冷。刚才喊你，你没出现，我就出来了，就看到你睡着。”沈奇文的声音不再沙哑难听，但从前的低沉不再，变得有些温润。</p>
沈双玉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忽然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看他，眼里蹦出几分喜色，确认地问道：“‘看到’我睡着？”</p>
沈奇文转过头看着她，眼睛被庭院里的烛火染得生辉，他的眼睛是极好看，情绪染进眸子里，映着让人移不开目光。</p>
沈奇文“嗯”了一声，抬起手来，许久没有正常动作的手掌有些僵僵的感觉，碰到沈双玉的脑袋，他的手掌才微微曲起，完全抚在她的发上。</p>
“是，看到你了。”</p>
沈奇文眼眶红红的。</p>
沈双玉定定地看着他，望进了他的眸子，而后缓缓笑了一下，轻声道：“看到就好……”</p>
沈奇文什么话也没说，“困了就进去睡吧？”</p>
“不困了。”沈双玉摇摇头，低头看了眼睡着了的六出，又把脑袋靠在沈奇文的肩膀上。</p>
沈奇文就端坐好，让沈双玉能靠得舒服一些。</p>
“我……”沈奇文开了个声，却又沉默了。</p>
“父亲，怎么了？”沈双玉问着，却是没动，还是靠着他。</p>
夜风微凉，沈双玉畏寒，眼下指尖已经凉了。但是又觉得温度刚刚好，刚刚好的惬意。</p>
“你该回去了。”</p>
沈奇文忽然说。</p>
沈双玉抬起头，直起身，转头看着他，微微笑道：“父亲刚刚看得见，还是多有不便，我多陪父亲几日。”</p>
沈奇文也转头看她，目光慈爱，有隐隐带着点他不自知的深情。</p>
沈双玉皱了皱眉。</p>
沈奇文因此垂下眼帘，解释道：“前日就已经隐隐看得到了，不想你那么快离开，瞒着没说。已是耽搁你多日，政务堆积在一起，太多了就不好处理。”</p>
沈双玉看着他好一会，没有说话。</p>
他的精神已经好许多了，刚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像是迟暮老人一般，不忍直视，眼下虽然看着依旧疲倦，但是好太多了。</p>
沈奇文又垂下头，喃喃道：“他让你来照顾我这段时间，已经是开恩了。”</p>
沈双玉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掌，声音轻飘飘的：“再等等。”</p>
“不必管我……”沈奇文道：“你只要护着自己周全，知道吗？要是有什么好歹，就去找甄安郡主，甄安郡主她……她肯定是会尽力护着你周全的。”</p>
沈双玉安抚地笑笑，道：“父亲放心吧，我能护着自己周全的。”</p>
沈奇文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你兄长的能力和本事，这次下场，应该是能够有些功名的。你跟他说，为父私心，还是让他回去杭州，莫要入朝了。好生孝顺他祖父——替为父照顾。”</p>
沈双玉看着自己被沈奇文握着的手，敛着眉，“哥哥他一向是有主意的，心存鸿鹄之志，若只待在杭州……若让他不入朝廷，对他未免不公。”</p>
“不公又能如何？不入朝才是安全的，前途？要是没有我，他还能自己拼一拼，被我连累……性命总比前途重要。”沈奇文叹道，在沈双玉没有看到的地方自嘲地笑笑：“有我这么个父亲，也是他的不幸……”</p>
皇帝把他视为禁脔，他无法抑郁的渴望逃避直接触怒皇帝，他最担心的，是皇帝让他受尽皮肉之苦，还把怒火牵连到他的家人……牵连到沈双玉身上。</p>
“父亲。”沈双玉急促地打断他的话，“别忘了我说的，父亲你什么错也没有！你没有错的。还有，父亲可以拒绝的，只不过是要注意拒绝的方式。”</p>
沈双玉说罢，看到沈奇文变幻的脸色，又靠近了他，低声道：“父亲再坚持几月，最多几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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