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的马车是直接驶进贡院的，明一径直跑去了沈双玉的马车。把马车上用过却还剩下好一些的墨装进去，又装了一支笔，想了想，又把还有湿意的砚台装了进去。接着提着小箱子下了马车，又小跑着而来，又把小箱子交给衙役，让衙役当着其他人的面儿检查了一番。</p>
沈双玉表情平淡地看着明一的动作，在衙役请示地望过来的时候，颔首示意衙役先给检查一番。</p>
箱子里的东西都没有问题，衙役就把箱子递给了明一。</p>
明一提着箱子，又望了沈双玉一眼。</p>
沈双玉却不看他了，放空了思绪一样，看着源源不断进来的考生。</p>
沈辰跟丁清从她旁边走过，避嫌地没有出声。</p>
一日下来，别说是考生了，就连主考监考的人都累得不想动弹。沈双玉疲倦地跟文太傅、邹仆射等人一同是坐在明远楼中，靠着软垫暂时闭目养神。</p>
忽然明一进来，后边跟着两个衙役，各自手上提着两个大食盒。</p>
明一行至沈双玉身后，低声道：“大人，康王殿下跟明王殿下送了吃食过来。”</p>
沈双玉倏然睁开眼睛，看向屋子里的另外几人。</p>
文太傅闭目养神，邹仆射跟右丞相笑盈盈地看着她，吏部尚书李永年已经好奇地走过来了。上阳候并不在，他亲自去监督收卷子了。</p>
沈双玉被邹仆射跟右丞相二人如出一辙的笑意弄得有些难为情，转头看向明一，“你怎么能收呢？！”</p>
贡院虽然是不给人进出，可总得有东西给这些个官员跟诸多衙役送吃食。今儿午饭跟晚饭都是从衙门送来的，就是没想到还有小灶。</p>
邹仆射端坐在太师椅上，笑问道：“是康王殿下送来的吧？”</p>
这倒也不能算猜错，的确是有康王殿下送来的，可也不能算对。明一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尴尬地对邹仆射笑笑。</p>
只是他这反应，就坐实了邹仆射的猜想。</p>
右丞相跟邹仆射相视一笑，前者道：“看来咱们是托了沈大人的福，今个夜里能有点宵夜吃吃了。”</p>
沈双玉讪然笑笑，右丞相都这么说了，可见是不介意有人送点心来，只是这说来也不合规矩，于是又瞪明一一眼。</p>
明一连忙解释：“小人方才叫侍卫长跟卢管事一起检查过了，四个食盒都查过了，没有问题才拿进来的。”</p>
已经凑上来，打开食盒看了菜色的吏部尚书李永年笑了：“沈大人，你这主簿倒是机灵啊！”</p>
这话叫明一更不知所措，本来只是担心沈双玉会责骂自作主张，这会子被吏部尚书抬举一番，更惶恐了。</p>
都看得出来沈双玉有责怪的意思，邹仆射倒觉得没什么，笑着给明一解困：“沈大人，你这太严格了些了！康王殿下着人送来的，你这主簿哪里敢拒绝不是？”</p>
沈双玉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纠结送来的吃食，还是送来食物是其实还有方嘉策，看着明一皱眉不语。</p>
右丞相也开口给明一说情：“啧啧，沈大人就是严厉了些，不过可是挺不错的。你小子，平时做事可得认真啊，挨骂了也能学到东西的！”</p>
明一惶恐：“小人明白。”</p>
沈双玉勉强压着自己的纠结，微微叹气，看着给明一说话的二人，“二位大人这么为他说话，可是让下官觉得自己是个恶人了。”</p>
右丞相笑道：“本官可是没说！本官只是等着吃个康王殿下送来的宵夜解解馋了。是吧，邹大人？”</p>
“本官的确饿了。”邹仆射也是笑，扭头对还闭目的文太傅道：“太傅大人，一起吃点东西吧？”</p>
文太傅仿佛睡了一觉一般，困乏地睁开眼睛，动了动鼻子，道：“好像问道羊肉的味道，还以为是做梦呢。”</p>
“太傅大人好灵的鼻子！是有羊杂碎！”李永年哈哈一笑，又招呼了两个衙役把食盒放到桌上：“快快快，放这儿来！这两个食盒的菜色可是真不错！”</p>
明一跟两个衙役一起，把几个太师椅一套的方桌拼在一起，又手脚麻利地把四个食盒里的菜都拿出来，六个方桌才勉强放得下四个大食盒里拿出来的菜。</p>
令在屋子里的人都惊掉了下巴。</p>
右丞相眯着眼睛说道：“这怕是再来十个人也吃不完吧？”</p>
一个衙役看着最后手里的时候，有些迷茫，杵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明一奇怪地把把食盒从他手里接过来，往里头一看，也愣了愣。</p>
李尚书凑上去看，这一看就笑了：“哟吼，这康王殿下咋还放了个簪子呢！还是梅花簪子。”</p>
沈双玉转眸看了过去，一下就看到熟悉之物。是用红宝石雕刻而成的红梅坠银簪子，而红梅花蕊是镶着一点点黑色琉璃明珠，宝石外边一一圈都是五色宝石磨成的米粒大小的银护点缀。</p>
看清是何物的沈双玉，一颗心忽然就提了起来了。</p>
“哎哟，我说李尚书，康王殿下现在给沈大人送东西不是很正常嘛？你大惊小怪做什么！”邹仆射笑道。</p>
李尚书点头，直道“也是也是”，然后把手上簪子递给沈双玉。</p>
几人就睁着眼睛这么看着，沈双玉也不好不接，接过之后就连同外边包着的一块纱帕卷着放进腰间的荷包里。</p>
簪子的尖端就裸在外边。</p>
东西太多到了压桌子的地步，以至于吃都不方便，所以沈双玉便做主，分了大半出去，让明一拿出去跟几个侍卫管事们也聚一聚。</p>
文太傅很爱吃羊肉，虽然年纪大了，可牙口还是不错的。他爱吃羊肉，一大盅羊杂碎除了一开始邹仆射跟李尚书分了一点去，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去。</p>
沈双玉惊喜地发现有一小盅酒酿丸子，分了一点给李尚书之后，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一盅酒酿丸子下肚之后，沈双玉已经六成饱了。</p>
因为怕误事，入了贡院肯定是所有人都禁酒的，能有酒酿丸子解馋，沈双玉便心满意足了。</p>
上阳候姗姗来迟，虽然来吃，但吃的可半点不含糊。</p>
吃饱喝足，好像所有人一日的疲惫都消散了。</p>
文太傅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还是将羊杂碎的最后一口汤给喝下，末了扶着桌子站起来，“我出去走走，消消食。”</p>
沈双玉立即放下勺子，起身道：“微臣也去，正好回来的时候看看考生那边如何。”</p>
文太傅也没拒绝。</p>
沈双玉便上前去，走在文太傅身旁，在出房门的时候伸手要去扶他。</p>
文太傅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二人动作自然，并未在意出了房门，守在门外的随从跟衙役的意外表情。</p>
沈双玉扶着文太傅从明远楼的二楼下来。下了楼梯，文太傅便收了手，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在前方。</p>
二人就默然地走去设了诸多木厢用于考生休息的空地，一前一后。</p>
原本只是用于侍卫们暂且休息的空地如今摆着满满当当的木厢，其中只有可供一人走过的小道。入了夜，点了一些灯笼烛火，算不上明亮。</p>
文太傅背着手慢慢走来，沈双玉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一边走着一边看。</p>
负责守夜的侍卫长见着二人，立即跑了过来，抱拳行礼。</p>
文太傅颔首示意。</p>
沈双玉道：“我们就是来看看。考生们过来这边的时候可还好吧？秩序如何？可都配合？”</p>
这时候也不早了，想着考生应该休息了，沈双玉的声音有意压低了。</p>
那侍卫长意会，绝加思索之后，也压低了声音回答：“乱是有些乱，不过还好吧。因为前期，真王殿下让人整理过，一个号舍对应一个木厢，一一对应。一排号舍就对应这里一排木厢，都能自己找着。就是有考生仗着并非第一次参加秋闱，说先前没有的，现在秋闱都太容易了，闹了一会。被上阳候侯爷骂了一顿，就老实了。”</p>
上阳候能文能武，虽然现在是文官，从前可是上战场杀敌的，放在这儿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有杀鸡用牛刀之态。</p>
沈双玉环视一周，一眼竟然望不到末尾，“本官先前看过了，数目都是对的，每个考生都有自己的号舍，应该都住了人了吧？”</p>
侍卫长摇头，“方才属下看过了，有少数一些考生没来，号舍自然就空着了。”</p>
沈双玉颔首，“就是辛苦你们了，入夜也得好生守着。”</p>
侍卫长受宠若惊，“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就是从前，考生只在号舍里头过夜，那也是要守夜巡逻的。如今当时更方便，站着一眼就能看到那边去，还不用巡逻。”</p>
他指着一排木厢的最西边跟最东边，示意这么长。</p>
文太傅眯着眼睛看着一排排的木厢，又顺着往上看，看向深色的天边上皎洁的明月。</p>
沈双玉又询问了一番，知道今日考生到号舍的时候，有的急有的缓，有的排斥木厢的还趾高气昂地嫌弃木厢太小。</p>
侍卫长说得小心翼翼，沈双玉倒觉得正常，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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