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丞相皱纹颇深，这会眯着一只眼睛，颇为不可置信地看过去，眼角那端是来传话的长随，“你说什么？”</p>
长随嘴角抽了抽，还是重复了一遍：“贡院那边来人禀报，方才贡院里头出现好几条蛇，有个衙役被咬了，到现在还不省人事呢。卢管事不知如何是好，来请教大人的意见。”</p>
丞相头皮一麻，“真王殿下知不知道此事？”</p>
长随一愣，摇了摇头：“奴才这就不知道了。”</p>
丞相皱眉，稍作思?，吩咐道：“去，你叫人去把真王殿下请来丞相府。”</p>
长随点点头，弯着腰就要出去。</p>
丞相又喊住他：“再让人去趟礼部，把礼部侍郎沈大人也喊过来。”</p>
长随浑身一顿，心道这沈大人不是已经不管贡院的事儿了嘛，还把人找来做什么？可是丞相的话，他也没有质疑的，一道应下来了。</p>
丞相思索片刻，起身在书房里踱步。随即停在书桌前，目光一直看着地面上地毯的花纹。明日的秋闱是一定要照时进行的，一定要在今日之内把这事儿给处理完。</p>
沈双玉的马车在丞相府门口停下的时候，真王也才刚到，不过他已经下了马，站在丞相府府邸门口。真王侧着身看着停下来的马车，侧目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p>
先从马车里下来的是喻如，喻如不识得真王，看了他一眼，有几分疑虑地回过神，伸手扶着沈双玉下来。</p>
沈双玉抱着六出下了马车，一眼便看到了真王，她得体地扬起嘴角，从容不迫地踏上丞相府门口的台阶。她行止真王面前，作揖道：“微臣给王爷请安。”</p>
她一身干净利落的深蓝色长裙，除了腰间的一副束腰，别无他物做装饰。她虽是年纪颇轻，可却撑起了这一身深蓝色，沉稳又大方。六出在她怀里挪了个姿势，尾巴朝外。</p>
面前的人实在是绝美。真王如此想道，美人皮蛇蝎心肠不过如此！他冷哼一声，因为这副皮囊，难以不把沈双玉跟沈钰联想到一处去。他眯着眼睛，道：“本王倒是不知道，沈大人那时的‘好意’，原来只是为了来害本王！”</p>
要不是让牧壶去木器铺子找图纸的时候，沈双玉故意把图纸送到他手里，他拿不到图纸，八成也就会歇了做木厢的心思，也就没有今日的难题！谁让她给图纸的？</p>
明日就是秋闱，今日这般，要是处理不好，别说功劳了，在父皇眼里自己都是个罪人了。</p>
沈双玉一愣，随即笑开了，故意问道：“王爷这话好生奇怪，王爷的意思是，微臣把图纸给王爷还给错了？今日之事，还是微臣的错了？”</p>
真王咬牙。</p>
他要真说是，就是他不识好歹了——沈双玉好心好意把他让人去要的图纸交给他，他哪里能够埋怨？沈双玉这副无辜的模样，真是让人如何看如何生气。真王磨了磨后槽牙，甩手率先进了丞相府。</p>
沈双玉跟右丞相打的交道不多，这也是第一次到右丞相府来。到了前厅的时候，前厅里已经有人在了。</p>
右丞相坐在正位上，而刚嫁女半月的左丞相正坐在次位上。</p>
行了礼打过招呼之后，真王坐上主位，右丞相坐到次位，继而是左丞相，再是沈双玉。</p>
沈双玉跟左丞相打招呼的时候，后者只是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并不想多加理会。</p>
“下官方才来时也已经让人知会过文太傅，也跟右仆射邹大人说过了，估计邹大人也会过来。”左丞相如此说道。</p>
真王脸色最为难看。</p>
右丞相担忧道：“贡院那么多个木厢，是不是都得查一下，可别躲了几条蛇在木厢里头。只要有一条能作怪，可就有许多麻烦事儿。”</p>
左丞相打量着真王的脸色，问道：“不知道贡院里如今多少木厢，全部查一次不知要多少时间？”</p>
“共有一千六百个木厢。”真王道，说着冷冷瞥了沈双玉一眼，又看向两个丞相，“还是让木器铺子紧赶慢赶才赶出来的。”</p>
紧赶慢赶赶出来的木箱子刚做完送到贡院，放了几日稍微散了散味道，就下雨了。两日雨连绵，刚停雨了，再就出了蛇的事情。</p>
一千多个木厢？近来负责西北互市的左丞相孤陋寡闻地瞪大眼睛，“下官还没去贡院看过呢，一千多个木厢，贡院竟然放得下吗？”</p>
“放不放得下如今不必纠结，肯定是放下了的！”右丞相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如何能把这一千多木厢给检查一遍。”</p>
“只有半日时间？”左丞相自己想得一慌，低声确认道：“明日开考，掌灯时分就得封院，就只有这小半日的时间了？”</p>
真王听得脸色愈发难看。</p>
可不就剩下这半日了？</p>
只有沈双玉一人气定神闲的，她垂头看着缩在自己腿上的六出。忽然六出仰起头来，对沈双玉叫了一声，又用爪子去够沈双玉的手。</p>
沈双玉就抬头去摸它的脑袋，它又垂下头去，舒服地把脑袋磕在她的裙摆上。</p>
真是娇养起来了，沈双玉无奈笑笑。</p>
右丞相发现沈双玉的动作跟镇定态度，眼眸一转，问道：“本官特地让人去请沈大人过来，是因为此事此前是沈大人提前提出的。如今出了这种事，不知道沈大人可有什么好法子呀？”</p>
打右丞相一开口，沈双玉就认真地听着他说。听罢，她微微笑着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左丞相抢过来话头。</p>
“大人这可不是为难她了吗？连真王殿下都没想周全的事儿，沈大人一个女官，哪里有本事儿把事情想全了？”左丞相说着，不以为然地笑着看了沈双玉一眼。</p>
沈双玉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垂头不语了，继续抚着恹恹欲睡地六出。</p>
房中镇了冰，凉爽又舒适，也难怪六出耷拉着眼睛快要睡过去了。</p>
右丞相被这么他这么一打岔，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提醒道：“沈大人做事是个谨慎的，当时都要开始做了，想来应该是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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