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玉一手按在掀起的帘子上，手里头还握着沈奇文给她的平安牌。她就这么往外看，看着沈奇文的身影往府邸里走。</p>
忽然，她将帘子放下，道：“走吧。”</p>
帘子坠下后尚且晃荡，沈奇文回头看着往前走的马车，又深深地看了一眼。</p>
沈双玉握紧了手上的平安牌，靠在车厢上，紧攥手心而描绘出平安牌上的图案，她长长叹气，终于是沉重地闭上眼睛。手掌垂在旁边，手里的平安牌也摊出来了。</p>
六出舔着她的手指，粉嫩的舌头舔过的地方凉凉的。</p>
入夜，沈双玉更衣上榻，握着平安牌躺下。六出得意地在被褥上踩来踩去，被沈双玉揪着后颈藏在被窝里。</p>
就是沈双玉不热，房里也已经镇上冰块了，冰块散出的一丝一缕的白色散在空中，带来一室凉意。六出就是被藏在薄薄的被子里，也老实没有逃出来。</p>
沈双玉戳了戳竟然没一会就睡过去的猫儿，又按了按它的脑袋。六出睡得快，仿佛偷走了她的睡意。她侧身靠着墙面，手里摊出来的平安牌是两面雕刻，一面是“平安”二字，一面是繁复又精致的雪坠梅花的图案。</p>
本来图案简单，可贵重在平安牌乃是紫檀木，且……</p>
手指抚上平安牌上的坠子，用来当坠子这饰物的是平常人一辈子见不得的血琉璃。</p>
京城的夜色，自然也少不了星星精心的点缀。银色玉盘悬挂与深色空中，月光洒下，静谧又美得惊心。</p>
沈双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p>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p>
宅子虽然不大，但是前院大大小小也有十来个房间，如今都已经住满了人，反而是后院稍显空荡。</p>
凌邑接了车夫的活计，倒是每日跟沈双玉的时间最长。</p>
因为秋闱时间将近，沈双玉跟礼部的人大多为此忙起来了。昨日上朝，皇帝已催促了一句，因而秋闱之事也要提上日程了。</p>
真王因为被派来负责贡院上下的杂事，也少不得跟礼部交流来往。皇帝提起来的事情，自然是要立即执行的，因此第二日，真王就到礼部来了。</p>
第二日沈双玉去了趟衙门，回来的时候想着被六出抓伤的华嘉致，想着该去甄安郡主的府里探望一下。于是去了店铺，给甄安郡主选了两身衣裳，又在店铺里拿了两瓶生肌膏。</p>
店铺有生肌膏，只是几乎没有人买，因为觉得店铺都是刚开的，掌柜的又是个江南人，怎么会有真的生肌膏？</p>
沈双玉见到了华嘉致，小家伙估计是挨训了，闷闷不乐地没见到猫儿就想走人。被甄安郡主拎着耳朵，才老实坐在一旁。</p>
“你父亲拿了两瓶生肌膏过来了，你还拿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你们父女二人跟不要钱似的。”甄安郡主笑着，“华嘉致一个男孩子，就是留了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p>
惹得小孩噘嘴，扭头看都不看她们。</p>
翌日，沈双玉一早就听得一个消息。</p>
羿四手上揣着两个包子，见着沈双玉忽然出院子，连忙将包子放在身后，“主子。”</p>
“这个时候怎么到这儿来了？”沈双玉看了看他，“不是让你去跟着沈老太君吗？”</p>
羿四吸了吸鼻子，“属下让羿八跟着了，因为昨儿一早，国公夫人去了庄子，威胁了沈老太君一番。”</p>
沈双玉想到什么，冷冷笑了笑：“要真王妃回京是吗？”</p>
沈双玉将近午时才出发到衙门去，凌邑驾车跑得不快，到了衙门都过了两刻钟。</p>
真王在沈双玉的书房等了许久，才等到人。</p>
沈双玉还没进来，就听在外边守着的明一说了：“真王殿下已经等了好久了，下官也添了两次茶了。”</p>
沈双玉看了他一眼，“很早就来了？”</p>
明一点头：“很早，下官到衙门没多久，真王殿下就来了。跟黄大人也就是前后脚进来的。”</p>
黄宁是礼部衙门里头出了名的勤快，吃住几乎都是在衙门里了，也可见真王今日来得多早。</p>
沈双玉眸色深了深，平静地进了自己的书房。</p>
真王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因为等得无聊，正望着扇面出神。</p>
沈双玉踏进书房，作揖行了一礼，歉然地笑笑：“叫王爷久等了，这下边人也是不懂规矩，竟然不知道给我传个消息怎的，叫王爷在这儿等这许久。”</p>
真王起身，摇了摇头，“沈大人这话说得可是客气了，本王也没等多久。反而是一人坐在这儿，倒是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p>
沈双玉笑笑，走向书桌，“王爷今日过来，不知道是为何事？”</p>
真王看着这跟沈钰一模一样的容貌，总是有些恍惚，偏生容貌天人之姿，又令人移不开目光。他自我纠结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沈双玉比沈钰更生动。</p>
就是身份低了些。不过，她如今当官，与父皇而言是个能用之才，能让父皇给她礼部侍郎这么高的官位，可见父皇对她的态度。有沈家、沈翊燕在前，王妃自然是当不得了，不过，自己不是还有个侧妃之位吗……</p>
沈双玉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只见得他的目光便觉得反感。不过她也只当作没看到，垂头整理桌上的文书。</p>
其实明一已经给她整理好了，她一本本地看着封面的内容，然后放在旁边，大抵知道今日要处理什么事。</p>
真王回了神，说道：“秋闱将近，贡院的事情也要准备起来了。本王这个月已经打好盘算了，该准备的东西得都已经准备了，这两日就可以着手布置了。”</p>
沈双玉抬手示意，请他坐下，自己也顺势坐在书桌前，“不知道王爷说的盘算是什么？能否具体跟下官讲解一番？”</p>
真王眼皮跳了跳，“沈大人这是不相信本王吗？”</p>
沈双玉莞尔，“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下官只不过是问一下王爷打算如何布置罢了。从前贡院一人一小间，吃喝拉撒全在里头，秋闱九日，实在是一大考验。为考生能有更多的精力用于写好文章，下官以为，该有更好的环境给考生，所以，今年想让贡院布置换一换。”</p>
真王眉头一皱，反对道：“这哪里有这样的？历朝历代不说，便说我朝，这么多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如果如今改了，那如何对得起从前经历贡院的官员们？从前如何，如今就该如何。”</p>
沈双玉露出些许不解，道：“从前如何现在就该如何？分明能给考生更好的环境，让考生秋闱时更好一些，为何非要墨守成规呢？”</p>
“年年都是如此，也没出什么问题。既然是没出什么问题，又为何要改呢！多此一举不说，就怕是画蛇添足。”真王拧眉，全然反对的态度。</p>
沈双玉若有所思，“王爷说的有理，只是下官却还是想要有改变的好。考生若是能够再写一两句精彩博论，那便足矣。”</p>
真王道：“本王已准备好了该做的东西，只待贡院院门大开，差人进去布置便可。如今只剩下两月，还想推翻从前的要求再重新从头来准备，哪里来的时间？”</p>
“两个月时间，绰绰有余了，端看愿不愿意去做而已。”沈双玉脱口道。</p>
端看愿不愿意去做？这意思不就是自己不愿意去做了？</p>
哪里愿意背这个罪名，说出去了就是他不尊皇帝的命令了。真王道：“本王为何会不愿意做？沈大人可别胡说，只是本王觉得，沈大人接手慢，甚至不如本王了解秋闱该做什么。本王觉得，沈大人还是听一听本王的意见，莫固守己见。都是为了秋闱好，沈大人也没必要非要如何如何的。你说呢，沈大人？”</p>
沈双玉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为何王爷就不能反过来，听听微臣的意见呢？”</p>
明一小心翼翼站在边上，面对王爷沈大人也半点不客气，难免心惊胆战，转头看了看禄雪。禄雪一脸淡然，平静如水。明一心想着，到底是跟着沈大人的人，这气度，果然是非同寻常。</p>
“微臣与王爷持着不同意见，这也是正常，毕竟一百人就会有九十九个不同意见。只不过……或许王爷此次还是得听微臣的，毕竟皇上的话在前，秋闱之事，还是微臣全权负责。”</p>
真王眸光轻闪，被沈双玉这话堵得无话可说，飞快想着要如何反驳、如何让沈双玉改变想法。</p>
可是他准备至今的东西，费了他不少心血，也花了许多时间，如果再改的话，他准备这么久的东西都白费了，这就意味着半点功劳都捞不到。</p>
沈双玉忽然叹了口气，“微臣忽然想起，真王妃如何了？昨儿真王妃那般，好似是癫狂了些，今儿去了庄子上，王爷也该多加关心王妃。”</p>
真王想起他将要让沈双玉背锅的意思表现出来，沈双玉肯定是记恨，这会要刁难自己也是应该……自己是不是要顺着她才好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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