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策看着被下人们搬进来的六个箱子，一脸淡然。</p>
片刻，他让人打开了箱子。里头各色精致的器皿摆设映入眼帘，令方嘉策皱眉不已的，是其中唯一一个比较小的箱子，里头是各种首饰，各色的首饰乱糟糟的在里头，满满当当的一个箱子。</p>
“谁送来的？”他声音沙哑。</p>
管家猫着腰，垂着头答道：“回王爷话，是沈姑娘着人送来的。说是这些东西是王爷当初在杭州时寄存在沈姑娘那儿的，如今王爷忘记了杭州的事情，她也就不好替王爷保管，于是尽数送回。”</p>
方嘉策抿嘴，半敛眉，黑眸里不知蕴藏着什么情绪。他忽然伸出手，在首饰箱子的一侧，抽出来一叠东西。</p>
是折了一回的纸和银票。</p>
方嘉策皱起眉头。</p>
银票是出自京城钱庄的，面值是十万两！这个数字大得令他迟迟未能从银票上移开。</p>
一个官员女眷，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虽然之前就知道沈奇文不是个简单的人，可是他的女儿能够随便拿出十万银两，未免也太过离谱了吧——太过嚣张了。</p>
他勾出银票后的纸，上边运笔放纵、点画狼藉的草字——“旧物难免损坏，恐未能寻回一模一样，便以应值作赔。不作他意，断袍割义。”</p>
与汝断袍割义，从此天涯陌路人。</p>
真是可笑。本王与你又有何情义呢？还断袍割义？他冷冷笑了笑，道一声莫名其妙。</p>
方嘉策看着草书最后一句，在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似乎也有些不太舒服。心里头隐蔽的地方，似乎有那深埋于其中的丝丝缕缕的情感，可他又道陌生。</p>
到底是什么在作祟，让他心头发痛？</p>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理？”</p>
方嘉策将手上的两张纸张攥紧了，今日早朝上，沈奇文跟王陆因为此事争辩了一个时辰不止，他却不觉得与自己有关。眼下看着面前的几个箱子，才隐隐有几分清醒和实感，原来，是与自己有关的啊。</p>
可是这有关，又被朦胧的陌生团团围住了，叫自己难以看清其中究竟是什么模样。</p>
忽然喉咙有些发干，他忘记了今日上朝前，自己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东西的了。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要留下来。</p>
“留下罢。开个库房出来，专门放这些东西吧。”方嘉策深吸一口气，自己拿了两张纸，回了自己房间。</p>
他虽然上朝，可目前是没有官职在身的。也是如此，下朝回府之后，他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p>
真是奇怪。</p>
他看着一撇一捺狂放的草书，扯了扯嘴角，虽然潦草，可是每一笔都有力极了。</p>
“不作他意，断袍割义。”</p>
“嗤。”方嘉策嗤笑，看着这八个字，不知怎的，就是有那么一点，陌生的无力感。</p>
他的目光从草书上转向了银票，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只是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数值上，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自己到底是遗漏了什么。</p>
他忍不住想，她是损坏了自己什么旧物，居然要十万两来赔。</p>
他把银票随手压在书架上，又看着那张“断袍割义”的草书，忽然将纸揉成一团，往半开的窗户外一丢。</p>
没有情义，哪来的割义？</p>
他看着半开的窗户外面，午后的阳光洒下，院子外面的绿植都有一半是金灿灿的。外面阳光正好，他的脚尖朝外……</p>
沈奇文觉得自己如今真的看不懂这个女儿了。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人琢磨不透。</p>
皇帝跟他说过了，他给了沈双玉五日的期限。要沈双玉在五日内将证据呈到皇帝面前，自证清白。沈奇文不明白是哪个清白。皇帝却说，证明了哪个清白，她哪里就清白。这话其实是废话。</p>
他前后皆是不解。</p>
皇帝到底要如何。</p>
质问的结果是，皇帝亲口说，若是沈双玉能自己证明了杭州的事情她没有过错，反而是功劳的话，那沈双玉无罪，而且，她若是想入朝，那他不仅会允诺，而且会给她心满意足的官位。</p>
自己当时听得头皮发麻，还骂了皇帝两句，结果就被皇帝用手掌轻拍了几下嘴，又几句威胁之语，气得他拂袖而出。</p>
再这么跟皇帝耗下去……他哪里耗得下去？辞官又辞不得。女儿这般，算是有了软肋了，他还真别无他法，就只能这么耗下去。</p>
而最重要的是，算一算时间，明日就是第五日了。而这些天，他从未见过沈双玉去奔走还是怎的，她就一直待在家里。</p>
除了今日让人送东西去给明王。这事儿他也不打算去说沈双玉，有些女儿家的事儿，他当父亲的也不好开口。</p>
他没去打扰沈双玉，决定进宫去找皇帝理论一番。明日怎么会是第五日呢？至少去参加太后千秋那一日就不能算。</p>
他连忙望着窗外，天还亮着，离着宫门下钥还有段时间，应该是进得去宫中的。这般想着，便立即起身，就打算进宫去。</p>
他扯了自己的腰牌就急急往外走。</p>
他还没出府门，就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叫他。</p>
沈奇文奇怪地回头，便见得一个婆子追着他，“老爷……”</p>
他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做什么？”</p>
婆子问道：“老爷，小姐请您到后院一起用晚饭。”</p>
用晚饭……</p>
沈奇文停下脚步，心道应该是女儿有话要说，肯定是跟五日之期的事有关了。</p>
沈奇文攥紧了腰牌，不用去找皇帝那自然是更好的。</p>
于是他立即掉头，往后院而去。</p>
沈双玉让厨房准备的晚饭相对简单，不过六菜一汤，只不过沈双玉还特地叫人添了一壶酒。</p>
沈奇文跟在婆子身后踏进院子，就见到一只小猫儿在院子里头，钻在生长茂盛的草丛中。</p>
许是听到声响，它就立即冒出头来，看了他一眼，又窜着跑进正屋里去了。</p>
沈奇文走过的时候往草丛看了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他立即想明白是什么，咳了咳，吩咐婆子道：“赶紧清理干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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