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于私，沈从文都不觉得女儿该承担这个责任。</p>
“杭州命案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那是明王殿下在杭州时候就发生的事情，实在与你无关。命案的事情都已经是明王殿下该负的责任了，后来的疫病更与你无关。皇上问的时候你就该这么回答，平心而论，能够将命案跟疫病的事情都处置好，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p>
皇上要女儿承担这个责任，无非就是要天下人的目光放在女儿身上，好忽略明王在杭州的不作为。这般想着，沈从文脸色微沉，皇上的态度真是叫人难以接受。</p>
所以说替皇家做事情，还得防着些！做好了或许没有奖励，可要是做不好，就必定要承担责任。他自己也就算了，女儿这作为已经是犯天下之大不讳，动脑筋想想就知道有多少言官会针对她，这种情况下，如果承了这种责任，那些言官更会得意忘形。</p>
“杭州的事情你便说是明王殿下托付给你的，你接手的时候，杭州已经是一团乱，想来杭州的人都能够证明这一点。”沈从文嘱咐道，“我去安排一些人，等就这个问题争执时，才能万无一失。”</p>
沈双玉皱着眉头。</p>
其实不必。她一开始掌管杭州的时候，用的是明王的名义，直到后来明王在权肃州出了事情，瞒不住了，她才用回自己的名义。外人并不知道杭州管事的位置，什么时候是谁在坐。</p>
“有什么不一样的？明王殿下离开是什么时候，皇上清楚，我也清楚。就算是这样说了，我也无法置身事外的。”沈双玉缓缓说道。</p>
“明王是王爷，他承担这个责任的话势必要比你轻松许多，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若不是你做了这个管事儿，甚至都不用蹚这趟浑水！”沈从文沉声道。</p>
沈双玉背着他做了这个管事，他生不生气？生气。特别是在别人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他气得不行。可现在如果再去追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眼下是要如何应付皇帝。</p>
如何让女儿在此事中毫发无损。</p>
在得知女儿在杭州的所作所为之后，他还十分奇怪，一向胆子不大的女儿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想到今日夜幕来临时也没想出个处理，原来可是就在刚刚，他理解了。</p>
女儿变得固执而且有了几分本事。这本事指的是她说话变得有条有理。沈从文明白她有自己的想法，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女儿变得通透。</p>
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真要固执着一件事情的时候，是半点听不进别人的劝告的。沈从文觉得沈双玉如今听不进去他的话，势必是跟明王有很大关系。</p>
难道是真跟明王有什么瓜葛？杭州天高路远，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p>
沈双玉没有说话，只是也没有认同他的话。</p>
沈从文忽然一阵无力。</p>
子不教，父之过。</p>
自己现在也怨不得她，是自己没有教好。</p>
沈从文叹了口气，不再跟他纠结谁的责任这个问题，叹道：“皇上说的话想必你也已经听到了，说不要让你出京城。杭州过来京城，一路奔波，你得好好休息，近来你就不要出家门了。”</p>
沈双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p>
月上中天，沈双玉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外边的温度凉得很。</p>
沈从文想的很好，只要沈双玉不出去，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和麻烦。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p>
皇帝的口谕是在翌日传到沈府的。</p>
特地命沈双玉参加太后的千秋宴。</p>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沈从文一言难尽。他甚至想到：“你身子抱恙，不宜参加太后千秋宴。”</p>
沈双玉无奈：“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就算是真的生病了，皇上口谕已下。是躲不过去的。”</p>
沈从文惊讶于沈双玉太多主见。所以，他想恐吓沈双玉。让她自己找借口配合不去宫中，道：“御前可不得失礼，也未曾叫人去教授你规矩。明日若是哪里不妥，该当如何？”</p>
他再如何找借口，不如沈双玉自己打定主意不去。始终与不去的话，自己只需要配合她的说法就好了。否则，日后哪里说漏嘴就不好了。</p>
沈双玉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无奈地提醒道：“父亲，我若不去才是没规矩。昨日我才见过皇上，皇上今日就特地派人来传话，足以证明皇上要我参加太后千秋宴的态度。我再不想参加都是要去的。”</p>
更何况，她也的确想要去。</p>
第二日，沈双玉起了个大早。</p>
芍药谨慎地为沈双玉换了衣裳，又梳了个圆髻。</p>
太后的千秋之日是停了早朝的。</p>
沈从文不必早朝，所以在前院等着沈双玉。</p>
他在垂花门等着，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又忍不住搓搓手，微微仰头看着初升的日光。</p>
他这心里总是不安。</p>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却半点暖意都感受不到。</p>
不多时，他就看见了从后院走来的女儿。</p>
沈双玉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轮廓绣红地锦古香缎短衣，搭了一件月白色丝构缂法锦裙，外披着消寒图轴云肩，手上戴着镶嵌磬云石手镯，腰间系着双环四合如意丝绦，轻挂着扣合如意堆绣荷包，一双绣玉兰花羊皮底靴。</p>
是令人眼前一亮的装扮。</p>
而更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还是她的容貌和气质。一颦一簇之间，都是令人不由自主放轻呼吸的动人心魄。</p>
沈从文忍不住眨眼睛，心中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可又因为是太过亮眼的存在，他的目光又变得复杂。</p>
沈双玉不知沈从文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面色平淡地走上前，给沈从文行了个礼，问道：“父亲与我共乘一辆马车吗？”</p>
沈从文道：“女儿大了，跟父亲共乘一辆马车也不太好——我已经叫人安排了两辆马车。”</p>
沈双玉颔首，顺手就摸了摸六出的脑袋。</p>
今日跟着沈双玉的，只有芍药一个人。</p>
因为月季已经被要走了，并不在她身边伺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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